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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住了,庭院里霎时静寂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冬日的阳光是短暂的,过了晌午,日头似乎很快就偏了西,院子里暗了下来。冷风掠过,树梢上零落的枯叶被吹得扑簌簌飘坠,落了春娘一头。有两只麻雀从树上飞到了地上,试探着向前蹦跶了几步,又歪着小脑袋警惕地看了看静立如泥塑的几个人,便放心地在地上啄食去了。
春娘直愣愣地看着抵在尹大业咽喉上的明晃晃的枪尖,觉得自己也要窒息过去了。她紧紧地搂着润儿,一动也不敢动,一颗心好像就在嘴里含着,一不小心就会吐出去。
尹大业面上神色丝毫未改,那诡异而邪恶的笑容反而又加深了几分,眼睛盯着萧岳,慢慢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乌龟爬行的动作。
萧岳显然已经怒极,他紧咬着牙关,铁青的面色中泛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来,手上用力,那枪尖便向内进了两分。
有殷红的血珠子从尹大业的喉咙处乍然渗出,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将他内里月白色的中衣领子染出了一片妖异的猩红。
春娘害怕极了,直觉要出什么大事,浑身抖得控制不住,下意识地先把润儿塞到了佑君怀里,用力推了她一把,轻声道:“你们快到西跨院去,快去……”
佑君不言不语像是着了魔似的,春娘把润儿塞给她,她便抱着;推她走,她便呆呆愣愣地抱着润儿转身一径去了。
只听尹大业在那里嗤笑了一声,阴测测道:“你是不会杀我的,因为你心里永远过不去燕燕那道坎儿……是不是啊萧大人?”
他一边说着,脸上带着更深的笃定的笑意,反而将喉咙向枪尖处缓缓地又刺入了半分。
萧岳脸上的神色陡变,僵直的胳膊猛然收了回来,将那杆□□向地上狠狠一戳,背转了身子冷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尹大业却忽然嘎嘎地怪笑了起来:“你不想看见我就完了么?我就那么一个妹妹,她却因你而死,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你杀的!你说句不想看见我就完了么?!”
他的声音凄厉如夜枭,顺手从地上拔,出那杆□□,嘶吼一声“你还我妹子的命来!”
便将那□□向萧岳后心刺去。
春娘的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完全吓傻了。她听到两个正从房中掀帘走出来的丫头发出的吓破了胆的尖叫声,她自己便在那尖叫声里迷糊地向尹大业猛扑了过去。
她下意识里是奔着抢那杆枪去的,脑子里模糊地想着抢不下来至少也能和这恶徒扭打拖延片刻,但不知怎的她的身子就挡在了萧岳身前,张开了双臂护住了这个男人。
因着那枪来得实在太快了,她实在来不及做别的了。
她眼睁睁瞅着那冒着寒光的雪亮的枪头眨眼间便刺了过来,穿透了裳,“噗”地一声刺入了胸膛。
她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从自己身上直喷了出去。无边的剧痛令她面目扭曲,痛得像只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她的手死死攥着那刺入自己胸口里的冰凉的枪杆,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入了一双强健的臂膀里。
她最后的意识是好几个女人齐声的尖叫,以及萧岳在她耳边惊痛交加地喊着她的名字。
春娘春娘……!他紧紧地搂着她,不间断地呼喊着她,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恐惧。
可是她太痛了,痛得神魂俱散,眼前的光影渐渐暗了下去,她闭了眼,落入到一个黑暗的深渊里。
春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微微地动了一下身体,胸口传来的剧痛差点让她再次昏了过去。
她痛楚地呻,吟出声,声音低弱得似是一只濒死的小兽。
趴坐在床头的男子直跳了起来,惊喜交加地轻呼一声:“你醒了!”
他的声音嘶哑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似是悲鸣,又像喜极而泣。
春娘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心里忽明忽暗,一半明白一半糊涂。她费力地转头看了看四周,喃喃道:
“我是在哪里?我……是死了吧?我是在阴间里了么?”
萧岳心痛如割,又想哭又想笑,终是勉强挤出一个笑颜,在她耳边轻柔地道:
“傻瓜,阴间是那么容易去的么?你好好地活着呢!已经给你用了最好的金创神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别说话,就静静地养着。”
旁边的炭炉上坐着一只银吊子,里面暖着粳米细粥。萧岳盛了小半碗粥,用小银匙舀了,细细地吹凉,喂入春娘口中,柔声道:
“吃点东西就继续睡,好好地养神。”
春娘微微点头,就着萧岳的手吃了几口粥,心中渐渐清明,这才想起白天的事,忙问:“那个尹大业呢?”
萧岳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惊恐,知道白天的事已经把她吓惨了,心中怜惜不已,忙握了她的手安慰道:“他已经走了,回驿馆了,过几日便回京去。你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春娘心中稍安,点了点头,又疑惑他们这两个顷刻间就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死对头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化解。心中种种疑虑,七上八下,一双眼睛只管怔怔地看着萧岳。
萧岳也知道她心中惊疑不定,是根本不可能安心休养的,思忖了片刻,缓声道:“我就坐在这里守着你,你先好好休息,乖乖地睡上一觉。有什么要问的,等你醒了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拉了张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亲昵地抚了抚她的面颊。
春娘得了这句话,心里又踏实了许多。萧岳的手掌温暖而厚实,她费力地抬起胳膊,把他的手掌枕在了自己的脸颊下面,那温暖厚实的感觉瞬间便从脸上传到了全身,实在是令人安心。
那粳米粥里本就加了养血安神的药,春娘喝了小半碗,枕着萧岳的手很快就又睡着了。
在梦中,春娘隐约能感觉到萧岳不时用帕子细心地擦去她额头上渗出的虚汗;能感觉到他另一只温暖的手掌始终紧紧握着自己冷汗淋漓的手;能感觉到他坐在那里长长久久地怜惜地凝视着自己的脸;能感觉到不知何时他伏在自己的枕边也沉沉地睡去了……
桌案上的烛火轻微地跳动,偶尔爆出一个澄黄明亮的灯花,枕边的男人呼吸均匀而绵长,春娘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她却感受着一种从不曾体会过的怡然和踏实。至于尹大业说的那些个啥啥啥的,根本离她太遥远了,她才不在乎呢!
只要这个男人静静地陪在身边,她便已经觉得岁月安稳。
黑甜一觉,直到天光大亮时方才醒了过来。仅仅这一晚上的休养,春娘便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试着慢慢地转动身体,胸口也不似先前那般痛得钻心了。
萧岳替春娘换药检视伤口时,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娘的一颗心倏地又悬了起来,警惕地问:“怎么了?是我的伤势……不好吗?”
萧岳从沉思中醒过来,一边替她敷药,一边缓缓摇头道:“不是不好,反而是太好了……让我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说?”春娘更加不解。她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胸口上伤口尚未愈合,红肿外翻的样子十分可怖。
萧岳把金创药粉涂得均匀而厚实,她看不懂深浅。
“这伤势在外人看来是极重极险的,昨天也找了这镇上最好的刀剑外伤郎中来看过了,他直说你命大,说这枪头再偏上半分,便会刺入心脏,那你这命是说什么也保不住的了……”
“我不太明白……你是说我运气太好了吗?”春娘困惑地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萧岳摇摇头,没再言语。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尹大业手上的准头了。
当年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起并肩作战时,他是日夜苦读兵书,而尹大业则是每天弄一具死尸回营帐细细地分解研究,每一块骨骼肌肉每一片筋膜内脏的位置,他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昨天那么近的距离,尹大业若认真想取自己的性命,那枪头决不会差上分毫。最后误伤了春娘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尹大业那狰狞暴戾怪笑嘶吼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不禁又有片刻的停滞。
春娘见他不答,有点着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呀!”
萧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了想,微笑道:“大概是他也突然想起了多年的兄弟情谊,一时心软,没有对我痛下狠手吧。”
是的,如果尹大业一心要为妹妹报仇雪恨,在过去的这十年里,无论是在京里、在漠北、在虎狼关、或是在黑松岭,他都有的是机会。又何必追到这里来取他的性命。
萧岳又一次想起前年在虎狼关,冰天雪地粮草断绝,腹背受敌四面楚歌,本是插翅也难飞的,他甚至咬破手指,连遗书都写好了,谁知最后居然让他逃出了升天。
他回想起那场最后的血战,回想起那三四个困住他的北靺鞨兵,以及他们落荒而逃时丢弃掉的那匹战马。
若没有那匹马,他一定和其他将士们一样葬身在茫茫雪原了……
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萧岳一时怔住。
春娘见他脸上的神色倏忽万变,眉梢眼角一派严峻,似是在思索极重大的事情,也不敢出声打扰;又见他已经给自己上药包扎完毕,便悄悄地扯过棉被,盖住了裸,露的身子。
萧岳一眼瞧见了,顿觉满心的歉愧,忙拿了春娘的中衣小心翼翼地替她穿妥当,这才又将棉被严严实实地替她盖好了。
一时翠果熬了汤药进来,正要服侍春娘喝药,萧岳却利落地接了过来,只对她道:“你去吧,这儿都有我。”
翠果瞟了这两人一眼,抿嘴笑着出去了。
自此,但凡汤药茶饭洗漱更衣,萧岳事必躬亲,衣不解带地尽心尽力服侍春娘于床侧。
春娘觉得十分不安,不止一次地对他说:“叫个小丫头来帮帮我就行了,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我实在承受不起。”
萧岳道:“为了我,你都肯搭上你的命,我服侍你一下又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来,乖乖地伸出小爪子来,该洗手了,别跟我矫情!”
春娘这么说了几次,萧岳只是置若罔闻。她实在无法,也只得随他去了。
刚开始时被他这么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春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别扭不自在,可她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也只得硬着头皮承受了。
等过了一两日渐渐习惯了,春娘反倒开始觉得受用起来,时不时的嘴里也会冒出一句:
“二郎,我渴了,想喝茶……”
“二郎,这个药好苦啊,我还要吃那个杏子蜜饯……”
“二郎……”
而被她使唤的那个人分明也很受用。有时他给她喂着喂着药就会突然停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微笑起来,笑得毫无征兆不知所谓,似乎时不时地就会深深陷入到某种愉快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你怎么会冲出去替我挡枪呢?”他喃喃、震憾,不可思议。
“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会爱我爱到这种程度……”
再次喃喃、轻叹、傻笑。
“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
继续喃喃,继续傻笑,反复确认。
春娘被他说得满面胀红,急扯白脸地替自己分辨:“也不是啦,我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啊,那么紧急的时候哪有时间想东想西……就是……”
她绞尽脑汁地要反驳他:“就算是羁哥儿,或是大小姐遇到了这样的恶徒,性命攸关的事,我看到了能袖手旁观吗?当然不能!咱们都会想着救人的对不对,所以说……”
“嘘……”萧岳一脸严肃,摇头打断了她,温柔地、笃定地道:“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你就是爱我,已经爱到了骨子里,我都明白的。”
春娘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笑:“你这个人!哪有你这样的啊,硬给人扣个帽子,非得逼着人家说……说……死皮赖脸的家伙……!”
萧岳索性握紧了春娘的手,老着脸道:“那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已经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你就是爱我,爱到已经不顾自己的性命了!”
春娘被他磨得没办法,头歪在枕上笑个不住,索性也老着脸嘟哝道:“那你呢?你……爱我吗?若是有人也要杀我,你可会为我也挡上一枪?”
话未说完,两颊已通红得如掉进了胭脂缸,羞得忙把脸埋进了枕头底下。
爱吗?当然。你爱我多少,我只会十倍于你。
会为你挡枪吗?这还用说。你为我挡过一枪,我从此便为你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屋子里忽然寂静了下来,静得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春娘许久没听到萧岳的答复,心里忽然忐忑起来,忐忑中夹杂着无尽的羞愧。
天,她怎么能问出那么羞耻的话来!他只怕是说不出违心的话,所以才沉默的吧?
她一时间又是后悔又是难堪又是失落,缩在枕头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忽然,压在她脸上的枕头被轻柔地拿开了,萧岳很近很近地看着她,一脸严肃。倒把春娘吓了一跳。
“你受伤的那天我说过,对于我这个人,你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想了解的,等你伤好一点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现在你可以问了。”
此时的萧岳,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过于严肃的面容甚至让他显得有一点忐忑和拘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肌肉紧张得僵硬,就像个等待过堂的刑犯。而春娘就是那位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面那高高在上的县大老爷。
“我……我没什么想问你的呀……”看着他这样子,春娘比他更紧张了十倍。
问什么呢?你家里兄弟几个都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会和公主成亲?或者……佑君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若想告诉我,我就听着;不想说我也不会问的。
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堪,而且那些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你以前的事情了,我真的并不想知道呀……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春娘在心里嘀嘀咕咕着,跟萧岳大眼瞪小眼地四目相对了许久。
然后,她清了清喉咙,温温柔柔细细弱弱地问道:“那个,燕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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