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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是尹大业唯一的亲妹妹,她也是……”
萧岳略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也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他的声音沉而缓,听上去微有一丝疲惫,但望着春娘的一双星眸却是平静而坦诚的,眉目磊落分明。
春娘轻轻地“哦”了一声。其实她早已经猜到了,但经由萧岳亲口证实,还是毫无征兆地有些失落。
不是说他过往的一切她都不在意的吗?这又是怎么搞的……
“她……那你们,为什么没有……”
彼时她已经能坐起来了,正靠着软枕吃橘子。自她受伤那日起,萧岳就足不出户日日在家里照料她,在衙门里只说自己偶染风寒告了假。
但坊间早已有种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京里某个大人物前来探望新来的小县丞,两个人因为从前的恩怨不知怎的突然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向。在千钧一发之际,县丞的小妾挺身而出,救下了县丞,而她自己却因此身中数刀,性命垂危……
这个传言有无数个版本,有说是争风吃醋的,有说见色起意的,还有说因妒生恨的。不管哪种版本,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
高县令最开始已经是完全吓懵了。
京里来的这位尹大人,只知道他早年战功赫赫,乃是开国功勋之子,二十六岁便以军功加忠勇侯。前年黑松岭一役他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生擒靺鞨老汗王,逼得北靺鞨人不得不向大魏求和,订立盟约从此岁岁纳贡再不来犯。
皇帝龙颜大悦,一番加官进爵下来,这位深受皇帝倚重的尹大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已官拜从二品太尉,兼京西大营枢密使,位高权重,风头无两。
这次尹大人出京,说是回乡祭祖,又奉了太后娘娘之命,顺路来探望被贬到辽州的南阳公主,所以一路上轻装简从并未宣扬。
高县令也只是从尹大业的随从那里得了信儿,让他准备出清静的驿馆来供太尉大人下榻即可,余者请安拜见之类的礼数一概都免了。
是以尹大人到了他这小小高平县以后,只与知府刘大人会晤过一面;至于他这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至今连太尉大人的面都还没有见过呢。
所以高县令一听到那谣言,直接吓傻了。一个太尉大人,一个驸马爷,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啊!偏偏神仙打架发生在他所辖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若出了什么事,他这土地公也逃不了干系。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当事双方却都三缄其口,高县令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既不便登门去探视,又不好装作无事发生,县令大人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还是县令太太脑子快,即刻送了两大篓蜜桔去萧宅,只说是请淳于氏和春娘尝尝,冬日无事可用来打发时光。
等送橘子的下人回去以后,赵氏一问,果然说春娘并没有出来打赏,只说是她午睡还未醒……这便坐实了尹萧二人“拔刀相向伤及小妾”的谣言了。
高县令夫妇面面相觑,一时也猜不透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说的因由。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从此官场中是个人都知道,当朝太尉大人和南阳驸马二人积怨已久、势同水火了。
且说春娘原本正靠在软枕上吃着赵氏送来的蜜橘,甜甜的蜜橘忽然就吃不下去了。
她低垂着眼帘,手里无意识地把那瓣萧岳已经给她剥好的橘子捏得汁水四溢。她蔫蔫地小声道:
“你的未婚妻她……很漂亮吧?是因为公主从中做梗,所以你们才没有成亲的是吗?你……一定很喜欢她,对不对?……”
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
萧岳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思绪渐渐纷乱,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萧家和他们尹家本是通家之好,燕燕还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便为我们定了亲。那时候我才两岁……”
萧岳才开了个头,便觉得这话说出来太有歧义,忙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多心。我们的确是从小就认识,但并不是戏文里唱的那些郎情妾意青梅竹马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越说越不对了,心中不免烦躁起来,起身将桌上已经冷了的残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思忖良久,千头万绪唯有从头细说才能说得分明。
“我们萧家和尹家原本都是前大燕朝的武将,我父亲和尹伯父是同科的武举。也就是说,对于当今大魏朝来说,我们两家都可以归入到‘前朝余孽’那一类去。”
萧岳冷冷地苦笑了一下。
“十几年前,大燕朝末帝残暴昏聩,朝□□败,南有刚刚崛起的大魏国虎视眈眈,东有死对头大齐常常来犯,北面还有北靺鞨人的骚扰,正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时候。
当时我父亲还是大燕的义州节度使,尹家伯父任着青州太守。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大魏军长驱直入我大燕,除了我父亲和尹家伯父他们那几个不多的州县还在苦苦抵抗外,大燕大部分的国土都已经陷落了,包括都城燕京都没有幸免。”
萧岳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中,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大魏昌顺元年的十一月,在义州城被围三个月的时候,我祖父和父亲决定开城归降。
因为被围城围得久了,又是数九寒天,城中百姓已经支撑不住,多有冻饿而死的。城破是迟早的事,若等到魏军破城那日,只怕满城的百姓和将士都要被屠戮殆尽了。
我祖父和父亲决定请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燕的都城陷落那日,末帝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但是周皇后却在她的近卫巾帼营的拼死保护下逃到了我父亲驻守的义州城。周皇后当时身怀有孕,是我大燕的最后一点皇家血脉了,无论如何也要保她周全。”
春娘听得紧张不已,她依稀记得萧岳曾经提到过“巾帼营”这三个字,这时不由得便问道:“巾帼营,可是你说过的里面都是女兵?”
萧岳点了点头。
“大燕的末帝虽然是个昏君,可他的周皇后却是一个贤后。她本身是将门之女,在那风雨飘摇的时候亲自组建了一支近卫女兵营,燕燕就在其中。这些女兵大多来自于功勋武将之家,七八岁时就进宫受训,从此再没离开过宫中,她们各个精通武艺彪悍勇敢,更难得的是每一个都赤胆忠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们护送周皇后逃到我父亲的义州城时,我和燕燕短暂地见了一面。她当时留了一封血书给我,说是要与大燕要与周皇后共存亡,绝不会忍辱偷生。”
萧岳顿了顿,语声沉缓:“你问我是否喜欢燕燕,是的,喜欢。但这种喜欢更多的是敬重和钦佩。我钦佩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就有那种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气节,让我们这些男儿都汗颜和羞愧,不知你明不明白……”
春娘觉得自己明白。她在一瞬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叫做燕燕的姑娘也油然生出了无限的钦佩和景仰。
天啊,同样都是十六岁,那位姑娘在保家卫国抛洒一腔热血,而自己却在赵二家里憋憋屈屈地忍辱偷生……
春娘觉得自己也汗颜和羞愧起来,急急地问:“那后来呢?燕燕她还好吗?”
“后来……我祖父和父亲开城请降,大魏的高祖皇帝非常高兴,命当时的皇长子,也就是如今的万岁爷亲自赐我祖父丹书铁券,又封我父亲为东征勇威大将军,将我们的萧家军编入王师,去讨伐东面一息尚存还在负隅顽抗的大齐。
而燕燕和周皇后,也在我父亲开城请降之时,趁机化妆成百姓逃出了义州城。”
萧岳说完这些话,显然非常疲惫。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揉着眉心,久久地没再言语。
春娘也不敢询问,因为接下来萧岳要说的恐怕就是他与南阳公主的这段姻缘了。春娘生怕一开口就触到了他心里不愿触碰的痛处,因此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里,陪着他一起沉默。
“人说‘文死谏武死战’,我们萧家在曾经的大燕朝也算是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了,最后没有在战场上以身殉国,反而乞降偷生,不用别人议论,自己先就羞惭死了。
我当年只有十七八岁,就像尹大业说的,正是血气方刚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年纪,加上本身对大燕末帝的残暴昏庸就很是不齿,想着‘名将自当投英主’,所以那种羞愧的感觉倒并不太强烈。但是我祖父和父亲就不同了,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们每日那种无法言说的抑郁和苦闷。”
萧岳苦涩地笑了笑。
“我们萧家作为降将,处处被怀疑和提防是肯定的。高祖皇帝派当年的皇长子来接手我们萧家军,名为劳军,实则为监军。皇长子为东征大元帅坐镇中军,我父亲只在他手下做一名副将。在大帐中议事,28岁的皇长子在正中坐着,我七十多岁的老祖父和五十岁的老父亲要身穿几十斤重的铠甲在旁边从头站到尾。而原本那个座位是我祖父的。
每次开战,我萧家军的儿郎们必是作为先锋营,几场硬仗下来,已经折损过半。而最后攻城掠地的战功,当然都归了大魏的将官。
这样没过多久,我那个性情暴烈的四弟先就不忿起来,那时他回到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他娘的不干了,咱们也反了吧!”
我大嫂都要被他吓死了。反,拿什么反?全家男女老少的脑袋都不要了是吗?还是说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去?
我当时心里也非常不满,但我不愿意让家里的女人们每天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当时一门心思想的是,我一定要立一件大功,一件奇功。我要用建功立业的方法,让我萧家在大魏站住脚跟。
很快,这样一个机会就来了。”
萧岳说到这里,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有无尽的自嘲和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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