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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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小到大都长在太子殿,身边有阿澈陪着，我见你的时间也少，我又总是唠叨,你也不喜欢听。”

月见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这段时日来的痛苦,无力，委屈，绝望种种情绪一齐涌上他的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爬起来一把抱住兰氏：“母后。”

他这一声真真是从心口和着血扯出来的,痛的几乎神魂俱裂。

兰氏突然听得月见里喊她这一声，只觉得自己连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将月见里再塞回自己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好的亲亲他抱抱他,别让他再受任何的委屈伤害。

她眼眶中猛地就掉出眼泪来，却不让月见里看到,只是更紧的搂住月见里,好似要把这个她十月分娩产下的孩子重新融回自己的骨血里，她不断道：“好孩子,好孩子,母后在这儿,母后在这儿。”

月见里本来没觉得自己多委屈,可此时却真是想要好好的痛哭一场，但他不敢哭的太大声，只是不断呜咽道：“母后,我好疼，我好疼……”

兰氏问他：“哪里疼？”

月见里只觉得从心脏开始窜起一股剧痛不断袭向四肢百骸：“我下令杀人了，我杀人了……杀的还是无辜的百姓，我真是……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但凡还有一点点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也不知道是问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在问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

可谁又能给他答案呢？

兰氏只能抱着他不断的哄慰，等到月见里哭累了，哭不动了才在兰氏怀里沉沉睡去。

.

第二日。

又是一场屠杀。

第三日。

循环往复。

直等到所有人对杀人这件事都开始麻木了，等到城墙底下的尸体都要堆积成山了，等到城墙的根基几乎都要被鲜血染成红色了，就在那样一个日子，一个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日子，第一个夜郎人躲过漫天的箭羽跟滚木，爬上了城墙！

而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这个人竟然刀枪不入！

显然这个人也发现了，他摸着自己被长剑刺中但是毫发无损的肌肤，不可置信道：“我这是……我这是刀枪不入……不会死了？”

可很快，这个人就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这个人虽然还是死了，但是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及彻骨地寒意。

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冷，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而没有人比月见里更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一个人，无论怎么改变，无论变得多么恶心可怕，但他到底还是个人，是肉-体凡胎，被刀划伤会流血，被剑刺中会疼，可若是这个人刀枪不入……刀砍不伤，剑刺不透，那他，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这实在是……无法想象！

这代表着染上鬼绛婴的人不仅不会死，他甚至会不断变强……就这短短的几日时间已经有人变得刀枪不入了，那之后呢？

等所有人都变得刀枪不入之后呢？

现在用火还能将其烧死，可有朝一日连火都烧不死这些人了呢？

那成什么了？

不伤不死？

永世不灭？

月见里根本不敢想，他根本不敢想若是时间拖的再久一点，那么这些人到底会变成一种怎样的怪物！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又过了差不多七日，先别说外面夜郎的人如何了，就说整个皇城也早已是疲惫不堪，无力支撑。

月见里想，再这样耗下去，耗死的说不定会先是始安。

他此前更是从未想过，他守了这么久的城门，有朝一日会是他亲自下令打开。

再者，这些时日堆积在城门的尸体必须要清理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若是继续任其就这样腐烂下去，那在鬼绛婴降临之前，瘟疫一定会先肆虐整个始安。

这些日子月见里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夜郎来的这些百姓暂居在“独木桥”。

当然，此独木桥非彼独木桥，这个地方虽然名字里有个桥但其实跟桥沾不上半点关系。

准确说来，这地方其实是一座荒山。

这座荒山上面尽是黄土，无论什么时候看去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连半根草木都没有，简直萧瑟的可怜，当然，没有草木，就更没有什么鸟兽了。

其实说来也是奇，此前始安的人试着往这荒山上种树，但是种什么死什么，根本就活不成，久而久之人们都说，这地方风水不好，怕是一片死地。

而这段时日从夜郎来的百姓就从这荒山上挖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窑洞，这些日子就住在里面，至于吃的，大概是从附近山上摘的果子，猎的鸟兔吧。

而月见里想的是，他此次出城，一为清理城门口的尸体，二为将这些人逼到阳关道。

阳关道在这座荒山往东，正好处在天玄宗跟始安的中间。

其实最重要的是，阳关道是一大片树林。

至于到底有多大，大概有半个始安那么大吧。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的树到底长了多久，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反正其树木葱郁，简直遮天蔽日，世所罕见！

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所有夜郎的百姓都开始变得刀枪不入，月见里真是等不了了，他怕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向着一个无法挽回的境地发展。

所以他准备将这些人逼到阳关道后放火烧林，说来也真是奇怪，就在不久前他为了杀这些无辜的百姓而痛苦不已，可这才过了多久，他都已经能够这么泰然的谋划如何将这些人逼到阳关道，又如何放火烧林。

月见里站在城楼上，想着等到明日开城门，一切就都结束了。

归澈站在他身后问：“殿下，刚才叫你呢，你怎么不理我？你在想什么？”

月见里很轻的笑了一下：“我在想，你之前说的功德与罪孽。”

之前归澈说，若是顾随之救了这十万人，这不是功德而是罪孽。

而现在月见里想，他现在杀这十万人，那是功德还是罪孽？

归澈显然也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顿了一下缓声道：“殿下，这是不一样的。这才几天时间，夜郎那些百姓已经是刀枪不入了，如你所说那之后呢？真等他们到了不伤不死的地步，那么一切就都完了。所以我们如今杀这十万人，这是功德，而不是罪孽。”

月见里淡淡道：“但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两千字了，因为后面一千字写出来不满意就给删了，会补一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