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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苒求救似的看向美妇人,迫不及待地问起:“这位夫人,南安王殿下呢,我有话同他说的。”
美妇人笑盈盈拉过魏苒的手,报以和善一笑,“奴婢姓胡,人称胡二娘,姑娘以后就叫奴婢胡嬷嬷就是了。”
魏苒诧异地看着胡二娘,摇摇头道:“不像。”
“怎么不像。”胡二娘敛了笑容。
魏苒巧嘴含笑,“这么轻的年纪就叫嬷嬷了,哪儿像,该叫姐姐才对。”
胡二娘“噗呲”一声笑了,“小姑娘真会说话,殿下吩咐,姑娘醒了先以香汤沐浴,净净身子,他这会不宜与姑娘相见,请姑娘安心养病,等待好事临近。”
魏苒听后头疼不已,元弈是铁了心要把她纳入房中了。
胡二娘牵起魏苒来到浴桶跟前,水色滟滟,如缎如璧,热气升腾起来,氤氲似雾,红艳艳的花瓣漂浮在浴水中。
魏苒小脸飞红,以撒娇似的口吻说:“好姐姐,有人看着,我不惯。”
胡二娘眼角迤逦,领走了两个丫鬟。
魏苒稍一犹豫,褪去了全身衣物,举步跳入了浴桶,水温合宜,有淡淡的花香随水汽蒸腾飘逸,很是受用,她真的许久没洗过一个热水澡了。
魏苒是个实际的人,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都让她磨去了个性中的棱角,她颇有自知之明,元弈即便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但他也是高高在上的贵胄,有什么理由非盯上了她一个小乞丐?难道只因为她救他一命?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却清楚知道,在元弈地盘上,吵闹或是寻死觅活吃亏的都是自己,不如先顺着他们,再寻时机脱身。
魏苒放松下来,整个人在温汤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才换上摆在旁边的干净衣裳。
月白色的彩蝶穿花绣罗衣裳,衬上烟青色的流绡裙,沐浴后的魏苒整个人焕然一新,她坐在镜前,镜中女孩儿还未长开,长年忍饥挨饿,面黄肌瘦的,唯独一双眼睛糅合了灵动与清纯,隐约闪现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狡黠。
因魏苒年纪小,便没梳太繁复的发式,只绾了个双罗髻,两边各插了一只银蛾雪柳钗。
胡二娘巧手,媛媛在一旁看的眼睛也发直了。
替魏苒收拾妥帖,胡二娘领了一帮人退身去了。
外间天色渐沉,不久有人送来晚膳,白玉剔透的盆盘中盛了葱醋鸡、乳酿鳜鱼、金铃炙、田鸡羹等林林总总十来样美食。
魏苒的眸光定在其中一道水晶芙蓉糕上,晶莹半透的糕点以模具压成了芙蓉花的样子,色香味俱全。
这是一道前世她临死都还惦记的美食,重生后当了乞丐,本以为再也吃不着了,现在就这么香喷喷摆在她的面前,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不管了,甭论元弈打什么小九九,总不至于把她毒死,魏苒把心一横,只管敞开肚子大快朵颐。
这之后,第二日,第三日,送来的膳食五花八门都不带重样,而且许多透着清冽的药香是精心烹调的药膳,饶是魏苒曾为金枝玉叶的帝女,也没享过这等泼天的富贵。
前世沈家虽是高门大族,但沈煜向来只知道舞刀弄剑,他自己都不讲究吃穿,何况他身边的小孤女,魏苒吃的用的也就比下人略强。
元弈则截然相反,魏苒记得山洞里,他把玩她脏兮兮的小手,既怜惜又坚定地说:“美人如花都是汤汤水水滋润出来的,早晚定要让你这只小花苞盛放在我的掌心。”
魏苒猜,元弈是真心要娇养出个鲜嫩可口的金丝雀来,但她有她的人生,前车之鉴,今生今世她不愿再依附谁。
她打算找元弈把话挑明,却一连数日也见不到他的面,这才意识到初醒时媛媛与胡二娘告知她的话竟一丝不差,未得偿心愿之前元弈是不准备现身的。
魏苒自然不会干等着,一日晚膳后,她突然捂住肚子,粉颊皱得挤在一块,樱桃小口微微张合,不住地喊痛。
这可把媛媛急坏了,小丫头没经过风浪,不迭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魏苒忙让她喊人报给元弈知道,她等的就是他。
岂知人是来了,却是两名老态龙钟的大夫,据说是元弈亲自去太医院请来的老医士,至于他自个愣是没过来瞧上一眼。
趁老太医们断症开方的空隙,魏苒努努嘴。
元弈对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是在乎还是不在乎,若说不在乎,他又何必特地搬来太医与她诊治,要说在乎,为何她佯装病危却依旧见不到他的半个人影。
除非元弈已然洞悉了她的意图,故意避而不见?
魏苒纳闷,人人都道元弈是个只知嬉戏游乐的纨绔子弟,可从她救下他以后,他的所作所为一直令她看不穿望不透,世人口中声名狼藉的纨绔王爷当真会有这份心机吗?
无论他是龙是虾,魏苒也不会是任由他拿捏的掌中雀,既然做不到面对面与他摊牌,唯有另辟蹊径,皇宫内苑她都逃出来了,区区南安王的府邸不信阻得住她的脚步。
魏苒安分了几日,再一次拾起逃亡大计,她借口屋里太闷不利于病情,领了媛媛走出去溜一圈。
和风丽日,紫陌含烟,秋菊正当时节,白胜雪,绿如玉,绣球似的开遍庭院,给深宅大院添了几分鲜活气息。
魏苒漫步在亭台回廊之间,这园子不比皇宫大内大气辉煌,胜在精巧秀致,不知怎的她莫名眼熟。
媛媛像根小尾巴似的紧跟在后头,寸步不离。
嫌弃她碍手碍脚,魏苒转动脑筋,毫无预兆地折下腰,抱住小腿肚子“哎呦”叫了一声。
“姑娘,你该不是又发病了?”媛媛生怕她有个好歹,紧张地绞起手帕。
她自问看护的已足够用心,小主子却频频出状况,南安王殿下会不会认为她伺候不利,重新发卖了她?
当魏苒拧着眉,一字一顿说出:“我的脚崴了,走不动。”
媛媛总算舒口气。
“快去取跌打药来,那日我翻柜子正好瞧见放着一瓶。”
“是,奴婢去去就回。”媛媛几日来耳熏目染的已学会了不少规矩,她把魏苒搀到一处暂坐,听话地找药去了。
魏苒紧咬的牙关一松开,立化作唇畔深浓的笑意。
没有跌打药,至少她们房中没有,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媛媛老实可靠独有点小迷糊,往往容易丢三落四。
她故意说有跌打药在房中,媛媛便信以为真,巴巴去找,自然找不着的。
魏苒没事人一样起身,观察起周遭的地形,大摇大摆从门口出入是决然行不通的,无论正门还是角门必然有人把守,唯有从墙根下打主意。
前世她正是利用了墙下的狗洞逃离沈府,这儿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洞眼?她一双灵眸延墙根东瞄西看,偶尔伸手抚过。
“你是谁,在此意欲何为?”男子冷冽逼人的声音响起。
魏苒打了个激灵,转过头来,幼嫩的脸上神情陡转严峻。
西风肃杀,吹落菊瓣无数,只落得蕊寒香冷,遍地花黄,沈煜这个前世的冤家,今生但愿永不再见的人,竟好整以暇地站在花丛边。
他鹰眼剑眉,身形伟岸,一如以往的英气勃发,只比记忆中少了沉稳,多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这一年沈煜犹未及冠,刚刚年过十八。
许多遗忘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脑海,魏苒终于忆起这处是沈家的一所别苑。
沈家世代为将,沈煜父子在韶武帝功破建新城之时打的头阵,立了重大功勋,皇帝亲赐了平昌侯的爵位,并把从前渝国的一处王宅赐给沈家作别苑。
这别苑与平昌侯府仅仅一街之隔,前世魏苒只来过一回,映像不算深,眼下一联想,元弈是沈煜的表兄弟,他甫上京都,韶武帝为他营建的大宅想必尚未完工,先借住在沈家的别苑也是在情在理的。
故地遇故人,物是人非,恍惚间勾起多少前尘过往……
魏苒的小脸上秀眉微锁,没有臆想中激荡的情绪,心里只如一潭死水,寂静无澜。
原来爱与恨早已在时光中磨灭的一干二净。
魏苒木然扭转身,自顾自走去别处。
“站住,你是什么人?”
身后沈煜的声音凉凉迫近,听起来有点冷冽的味道,魏苒没的闲功夫与他磨蹭,任凭他喊破天,头也不回。
沈煜却不依不饶,长臂一展,截住她的去路,他常年习武,臂力远胜过常人,这一拽就把魏苒拽得过了头,娇小的身躯跌入他的臂弯里。
沈煜怀里是暖融融的,魏苒却怔得浑身冰冰凉。
晴日当头照射出地上的一双人影,还当是鸳鸯成对,没曾想即刻分飞。
魏苒挣脱对方后,又倒退几步,本该天真浪漫的眼眸浮上一层恼意,“沈小将军,请您自重!”
“你认得我?这别苑的侍女,我大都认得,唯独没见过你。”沈煜鹰眼一眯,看魏苒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魏苒水漾的眼波轻巧一转,掩去了心慌,低头道:“我是南安王的人。”
临时拿了元弈做挡箭牌,魏苒心里略略忐忑。
沈煜沉吟过后,继续探究道:“元弈远道而来京都,你既是随他来的,初来乍到,又怎么一下认出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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