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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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走进来的。”艾兰德勾起嘴角，风度十足地为她拉下座位。

“你，你没上红毯吗？”君念仍觉不可思议。

方才艾兰德明明还在她身边，一眨眼人就不见了，结果人比她还早进入会展中心。

“没有，旁边还有个门，我就从那里进来了。”艾兰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君念，“你不知道吗？”

“……”君念磨着牙，“你觉得我可能知道吗？”

早知有另外一条路，她又何必去走红毯！

“哎呀，那可能是我忘了跟你说了。”艾兰德拍了拍脑门，满脸无辜，“毕竟我也很忙的，对不重要的事难免有所疏漏。”

“不重要的事”几个字，他念得格外重。

他肯定是故意的！君念默默翻了个白眼。

“喂，你生气了？”片刻，艾兰德凑了上来。

君念面无表情：“没有。”

艾兰德：“这次是我不好，不过我和你也没有关系，我不提醒你，也很正常是不是？”

君念：“……”

艾兰德：“但如果你跟我签约就不一样了，我这人最是敬业，在我这里，签约文者的事不论大小，都很重要。”

君念：“……”

艾兰德还想说什么，传来一阵嘈杂声，坐在门边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很显然，是戴里克终于走完了红毯。

“排场倒是不小。”艾兰德评价道，听不出语气是喜是怒。

君念依然不理会他。

“听说他这回得的还是一等奖，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蝉联一等奖了。”艾兰德突然转移话题，目光追随着戴里克众星拱月的身影，“你怎么看？”

君念没做声，艾兰德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往下说：“让我猜猜看，你大概是在想，关我屁事，对不对？”

君念缓缓把目光挪向艾兰德。

“我猜对了是不是？”艾兰德兴奋道。

君念不置可否。

过了约二十分钟，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作为洛塔星上规格最高规模最大的文学奖，洛塔文学奖共设置大小奖项共二十来个，除了一二三等这种常规奖项外，还有什么最佳新人奖、最受欢迎作品奖之类的。

君念还真得了奖，一个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奖项——三等奖。

这个结果不好不坏，君念也挺满足的，毕竟三等奖的奖金可不算少了。

艾兰德却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喟叹：“时间还是太紧。”

如果不是时间太赶，《忏悔》的名次将会更高。

他的声音很小，偏让君念听到了。

她不笨，很快就想清其中的关键，问：“我能得这个奖，是因为你？”

“是也不是。”艾兰德与她对视几秒，给出一个含混的答案。

“到底是，还是不是？”君念却不依不饶。

这对她而言很重要。

艾兰德举手投降：“好吧，我承认，是我找上了组委会，请他们给《忏悔》一次机会。按照正常的程序，你这篇小说已经错过了入选时机，只能参加明年的洛塔文学奖竞选，要等上整整一年，实在太久了。”

最后，组委会还是接受了艾兰德的建议，破例将作品吸纳为今年的获奖作品，只不过因为绝大多数奖项已定，无法改变，最终只能给《忏悔》一个不是太重要的三等奖。

如果能提前一个月，或者当时《忏悔》并没有被黑，艾兰德相信，小说定能得到更高的名次。

君念抿了抿唇，没说话。

虽然她并不在意获奖不获奖，但得知自己这个奖是别人为她争取来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你觉得你这三等奖来历不明？”艾兰德很敏锐地看穿君念的心思。

君念张了张口，犹豫半晌，轻轻点头。

“你错了，”艾兰德收起笑意，眉峰微微拢着，神情肃然，“能获得这个奖，是你自己的功劳。我充其量只是为你提供一条途径而已。”

“可你这样，不是破坏规则了吗？”君念轻声道。

“破坏规则的人不是我。”艾兰德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主席台，眼下主持人正在报获得一等奖的作品，正是戴里克的新作《孤星上的孩子》。

君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热烈的掌声中，坐在最前排的戴里克起身向观众们挥手致意，只见他胖胖的脸上挂着用力过猛的吃惊，好像对自己获奖一事很是惊讶。

“如果不是他，《忏悔》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风波。”艾兰德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含义，似乎就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

君念后背一僵，前阵子她饱受反文力困扰，精神备受折磨，实在是个不堪的回忆。

“规则，是人定的，而往往制定规则的人，最喜欢打破它。”艾兰德转向君念，淡金色的眸子里不带温度，“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

君念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这个奖，本来就该是你的。我只不过是为你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的而已。”

台上，戴里克正在说着获奖致辞。身后的大屏幕展示这五年来他每一次获奖的场景，全场掌声雷动，鼓噪着君念的耳膜，撞击着她的心脏。

“你觉得他的小说真的有那么好吗？”君念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艾兰德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文力是不会骗人的。”

言外之意，戴里克的确拥有强悍的文力。

君念：“可是，仅仅凭着文力的高低、凭着人气来判断一个文者的创作水平，你不觉得这个标准太狭隘了吗？”

艾兰德：“但事实就是，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是这么评判的。”

君念哑然。

戴里克下了台，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正接受采访。他看上去春风得意，也难怪，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五次获得这个奖项了。

半晌，君念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什么人听：“继续这样下去，对文学发展真的有帮助吗？”

艾兰德猛地抬头，定定看向君念略显苍白的侧脸。

他突然想起自己离开主星之前与一位朋友的谈话，当时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指出，自文力出现以来，文学的发展速度反而放慢，就是因为人人都在追名逐利，利用文学来敛财来扩大影响力，而忽略文学自身的发展。

而朋友的回答是：“这世界上，除了文学，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谈话不欢而散，不久后，他便离开了主星。

“你看我干嘛？”君念察觉到艾兰德过于炙热的目光，皱了皱眉。

“没、没什么。”艾兰德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心脏却还是急剧地跳着。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君念的看法还只是有希望成为文豪的可塑之才，那么现在，他的想法彻底变了。

他有预感，君念就是他苦苦找寻多年的那个人。

那个可以被称为同道者的人。

“散场了，走吧。”

君念正要站起来，手腕却被艾兰德一把拉住。

“你干嘛？”君念面色不善。

“跟我签约吧！真的，我真的很欣赏你，不，我很需要你！”艾兰德语无伦次道，浅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渴求。

“拒绝。”君念轻轻甩开艾兰德的手，给出一如既往的答案。

***

照理说，颁奖典礼之后还有晚宴，是结交朋友的好场合。

君念没兴趣参加，也拒绝了记者采访，拿到奖杯和奖金后，直接返回位于贫民区的住处。

自然，艾兰德也跟着她行动。

“等一下。”在君念打开门锁进入房门的前一秒，一双长臂跃过她的头顶，撑在门框边上，将她整个人罩在身下。

君念表情漠然，艾兰德略显紧张。

她眉梢一挑，还未来得及开口，艾兰德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说的不是那个。”

顿了顿，艾兰德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喃：“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君念愣住。

尔后他的下半句话又响起：“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

“砰！”房门被重重关上，轻微地晃了晃。

半晌，留在原地的艾兰德突然笑了。

这句话，总算是说出口了啊。

***

坐在书桌前，君念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撕拉。”

她又撕下一页写废的稿子，而纸篓里已经有好几团废稿。

抬眼，瞟见刚刚获得的那个手掌大小的奖杯，下方刻的“三等奖”三个字格外灼目。

她不由又想起先前在领奖现场艾兰德的话。

“这个奖，本来就该是你的。我只不过是为你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的而已。”

“你我都很清楚，你的实力不仅于此。但如果仅凭你一个人，可能今天连这个三等奖都拿不到。”

“文学本该是件很纯粹的事，但显然它并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单打独斗的文者会很难，比你想象得还要难。”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想你也不希望在专心创作的时候，被外界因素所打扰吧。”

君念其实很清楚，艾兰德的话都是对的。

这个宇宙不同于她老家，因为文力与政治、金钱的纠缠，文学界要比她以为的文坛复杂得多。

她也知道，找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签约编者，能省却许多精力，把更多注意力都放在写作上。

她对编辑的反感，不能说是无由来的。

她曾经有篇很满意的稿子，却被编辑以市场不喜欢为借口改得面目全非，后来她直接拉黑了那家杂志社。

她也遇到过那种为了销量让她写自己厌恶题材的编辑，结果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她还赔了一笔违约金。

她还曾经被信任的编辑偷梗抄袭，本该是原创者的她竟被打上“抄袭者”的标签！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对编辑这个群体抱着某种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敌意，所以不选择再三拒绝艾兰德。

但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或许，她不该这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