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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说,是您的弟子……杀了您?”当听得南沅讲到那一段,沐无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弑师。

亲手杀掉对自己有教养之恩的师父,那是多大的罪孽。莫说是元岳剑宗这样重感情、讲义气的剑修门派,便是放眼整个修界,除了少数几个魔修宗门,其他大多数地方都是容不下弑师的罪人的。

对于犯下如此重罪的人,多数宗门的处置方式都是竭力将其击杀以平众怒,只有少数宽容些,但是最轻的处罚也是逐出宗门,再见则立即诛杀。

南沅看沐无咎脸上带着不认同的表情,连忙为自己的徒弟辩白解释道:“不怪阿觉,我是自愿的,只是借了他的手……那时我们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

彼时灵隅宗的走向已经与南沅建宗时候的初衷背道而驰,南觉创练了邪异的功法又不肯放弃修炼,于理而言,南沅不可能再容得下他,可是要南沅杀南觉,他也下不了手。就算南觉死了,可是灵隅其他的人怎么办?那些追随南觉一路征战的人怎么办?

南沅的死,似乎是当时最好的结果。

“那您的弟子……”

“我死后他成了灵隅的第二任宗主。”南沅摇摇头,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灵隅宗竟然有了杀人夺位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一代的宗主最后都不得善终,“许是执念太重,或者当时灵隅的大阵也出了岔子,我死后魂魄没有归于轮回,而是留在了灵隅宗门内。”

南沅被留了下来,他无法离开死去的地方,明明南觉妥善安葬了他的尸体,他却依旧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缚灵。

南觉做了宗主,却似乎始终不能放下杀死南沅的罪恶感,他不敢招魂召鬼,害怕会见到南沅,还命人封了自己的屋子,再没有进去过。

南沅也因此被与外界隔离开,好在他虽然成了魂体,但是得益于往日的修行锤炼自身,敏锐的神识还在。每次他感应外界,便可以看到灵隅的变化——他死后,最初灵隅被许多宗门围剿,一度几乎被灭门;后来南觉带人反扑,与各方势力艰难拉锯,领着灵隅弟子们和宛城的百姓们在夹缝中求生;再后来又过了些年月,持续了数十年的神魔大战终于尘埃落定,灵隅开始慢慢修养恢复生机,南觉也开始渐渐老去。

然后某一日,他也被自己手下的一个弟子击杀,灵隅宗再次易主。

“从那以后我就待在这里,慢慢看着灵隅宗换了一任又一任宗主,看着他们渐渐舍弃医道,堕灵转魔。”南沅长长出了一口气。

灵隅宗彻底转向魔道后,这原本因聚集阳气,可以使人强健体魄的院子反而不适宜门内弟子修行,于是大片院子便被废弃不再使用。门人将从前的医书、卷轴,以及另外一些不用的东西,包括曾经在大战中使用过的用于防守的傀儡都堆积在这里。那一任的宗主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将这里隔绝成了禁地,还将傀儡人偶设了阵,不许人再进来。

“后来,不知谁先喊出了炼神.的.名号,门内弟子也都接受了这个名字,从此世上再无灵隅,只剩下……炼神。”南沅抬手轻轻拂过桌面,触到桌面的指尖变得像粉末一样泯灭在空气中,他一愣,伸手拿衣袖盖住了那只手。

“前辈这是!”沐无咎一惊,自然也看到了那只消失的手。

南沅的状态很差,这里原本是用来“养人”的地方,对鬼魂却没什么益处,长久地待在此处不得超生,南沅的灵体受到阳气的侵蚀过于严重,已经不能坚持太长时间了。

“无妨。”南沅笑着摇摇头,抖抖衣袖站起来对沐无咎道,“我的故事说完了,无咎小友。”

“是。”沐无咎跟着站起来。

“我告诉你控制傀儡的令牌在何处吧,便当是答谢小友听我唠叨了这么久。”南沅动了动他剩下的那只手,一个小小的光点飘到了沐无咎眉心,沐无咎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副画面——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一间屋子里设下阵法,然后藏起了一样东西,应就是那“令牌”了。

画面闪过后,沐无咎脑袋里又涌进了许多文字,他看过以后明白过来,这正是灵隅宗最初的、南沅的功法。

“这……?”沐无咎疑惑地看向南沅。

“对不住。”南沅对着他歉意地笑笑,微微弯了弯腰致意道:“是我私心作祟,不想让我灵隅一脉的心法就此失传……”

“前辈,此事不可!”沐无咎断然拒绝,弃师改投这事他是绝对不能做的。

“无妨,只是传你一部功法,并不要你的师徒名分。”南沅解释,他知道自己强硬地把功法传给沐无咎的行为不妥,可是如今的炼神宗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初灵隅的一点影子,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是错过,灵隅的功法,就真的失传了,“我没时间了……”

“可!”沐无咎还想再说点什么,一侧的脸上却忽然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沐无咎!叫你呢!发什么呆!”耳边响起了唐释刻意提高的声音,沐无咎懵懵懂懂地抬手捂住了被打那一边的脸,这才发现唐释正站在自己面前甩着手。

“若是你不愿意学,便将他传给炼神宗弟子罢,南沅在此谢过……”

——南沅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可是眼前的人却变了,沐无咎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唐释怎么忽然能动了?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南沅呢?沐无咎四下看了一圈,他注意到那个本该被自己扶正的花瓶竟然碎了,碎片被人用脚随意往一侧扫了扫不挡着路。

“你发什么呆!”唐释甩了甩手,又揉了揉,能打主角脸的机会不多,这回盯着沐无咎发呆叫不醒可算逮着一次,他一时得意用力过猛了,手到现在还疼着。

“我发呆?”沐无咎一脸莫名,不是唐释他们被定住了吗?怎么成了自己发呆了?可是看看门店负责盯着雕像的赵修文背对着他们也在点头,这话沐无咎还真不好问出来。

“唉你们可好了没有哇?到底找着了没?”赵修文刚才不小心碰碎了花瓶,一移开眼睛,几尊雕像竟全都跑到门口来了,可把他吓了个好歹,这回他是真的不敢再松懈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让赵修文觉得气闷的是沐无咎竟然这时候发起了呆,任由唐释怎么叫都喊不动,好在最后给一巴掌打醒了。不过想想这炼神宗阴森鬼气的,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才把沐无咎给魇住了?

想到这些,赵修文不由得又再出声催促:“可快点,要是还没找着咱们就换个地方,要是一直找不着,可得早些想法子出去。”

外面可还有夺魄弟子和走尸守着呢!

“好好好,马上找。”唐释一边说一边翻了翻手边的一个箱子。

沐无咎看看他俩,又想起南沅给他看的那一副画面,道:“我可能知道令牌在哪。”

“好啊,带路。”唐释啪一下合上了那个箱子,立刻做出准备出发的样子。他倒不是信任沐无咎,只是作为反派的经验而言,主角都说了知道在哪,那就是真知道,不要问为什么,有挂呢!

沐无咎便在前头带路了,他走到门口从雕像中间艰难地挤了出去,唐释也跟着出去了。

“哎哎,你们去哪!”赵修文知道他们两个从身边出去了,但是不敢移开视线,只能干着急。外头唐释回应说帮他盯住了,让他也快些出去,赵修文才尝试着从雕像中间挤过去。

这些雕像不动的时候跟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它们彼此间的缝隙太小,连沐无咎和唐释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出去都艰难,更何况赵修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成年人。他努力挤了挤,最后却卡在了雕像们中间。

外头唐释努力拉了他一把没拉动,赵修文便开始喊沐无咎:“哎哎,沐小兄弟,可否帮我砍一剑……”

“不能!这是严重的浪费!”唐释抢着帮沐无咎回答了,沐无咎只好把抽出一半的剑又收了回去,“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闭眼。”

“等等!”你们一闭眼雕像不就动了吗!那我怎么办!赵修文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唐释喊了一句“三”,然后他只觉得卡着自己的雕像动了动,他的身体便被唐释一把拉了出去,与唐释摔成了一堆。

闭眼只是一瞬,沐无咎盯着雕像,它们又不动了。唐释艰难地推开赵修文,对方却揪着他的衣领晃了晃:“你这倒霉孩子!一和二呢!”

“你闭嘴。”唐释从赵修文手里把衣领夺了回来。若他没算错的话这是赵修文第二次揪他的领子,他唐释可是堂堂反派boss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知道吗,谁准你随随便便揪我衣领的!记仇的唐释决定对赵修文发动人身攻击:“谁叫你长那么胖!走开!重死了!”

赵修文立刻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一身精瘦的排骨,开始默默反省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多。

“你笑什么!”爬起来见到沐无咎立刻把嘴角往下扯,唐释太阳穴抽了抽,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我没笑。”沐无咎盯着雕像,一口否认。

“还不带路!”

三人在沐无咎的带领下一路绕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与其他房间没多大差别,三人还是原来的分工,赵修文负责盯雕像,而两个小的负责找东西。

沐无咎目标明确,直接抽剑把一块地砖撬开,果然看到里头藏了个红布包着的箱子,上头还放了些东西,是个简单的阵法。

解阵这种事自然是交给天星崖的人来办,唐释三下五除二解开了阵法,抱出箱子面对着自己,满怀期待地轻轻打开——

然后他啪地立刻把箱子又合上了,脸上期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唐释觉得自己要哭了。

“怎么了?”沐无咎奇怪,他从唐释手里接过箱子,然后拿出了里面所谓的令牌——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扁平长方体,上面刻着精美的阵术纹路,平面上一边是一个十字的按键,上头刻着上下左右,另一边是四个独立的小按键,上头分别是○△□x。

“这是什么?”沐无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怪东西,若南沅给他看的画面是真的,那这就应该是外头那些傀儡的操控令牌了?可……该怎么用?

“哈哈哈,孤陋寡闻了吧。”唐释干巴巴地嘲笑了对方一句——这可不就是个游戏手柄嘛!

可是……这是修真背景的故事啊为什么会出现游戏手柄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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