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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勉自认,在燕城小住的这几日,她是事事不顺心——
那个名叫边秋的月氏门主虽然收留了和勉,但是日常过活中却与她没得多少交集,和勉全然没法子从他嘴里套话;
而周围的月氏弟子待她的脸色也不大好,她时常会听到弟子们讨论,说自家宗主心思太善,家中已有个老疯子还不算,又捡了个女疯子回来养。
对旁人的议论,和勉自是怒火中烧,但她却不敢发作——
燕城毕竟比不得丹熏,这是在旁人的地盘上,和勉又是修界中恶名远扬的毒修,行事需得处处当心;
她只得暗暗憋着一口气,心道若是有机会,定要将这些碎嘴之人一个个弄死才解恨。
同样的,因着身旁没有自己的人,和勉的消息便也不甚灵通。
她每日千方百计地打听着玄焰魔君那头的情况,期待着对方能将天星崖的人引来,好让她捉到上官倚月的线索。
和勉心中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心底却有一个莫名的声音,一遍遍告诉她,只要呆在燕城,就一定能见到上官倚月!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干巴巴地在燕城等着。
希望渺茫,和勉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心里准备,但是她并未料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
这一天晚些时候,她正在街上闲逛,便望见了月氏门主边秋带了一众弟子出城,过了会,便迎了另一群人进来。
和勉混在凡人堆里,往街道中央大摇大摆走过的一行人望去,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一行人身上穿着的,真是天星崖弟子的制式服装。
一趟马车被几个天星崖弟子护在中央,慢慢地移动着,车身上还被铺设了几个阵法。
虽然不知道那些阵法是做什么的,也看不清那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车重坐的是什么人,但是和勉的心却开始狂跳,她聚了一小团猛毒在指间,微微眯起眼睛,想循着空隙,将车内的人击杀。
然而下一秒,她却压下了满心翻涌的杀意。
余光瞥见跟在队伍最后头的两个人,和勉忙将指间的毒团化去,然后匆匆挤入拥挤的人堆中间。
暮云和沐无咎,这两人的身影让和勉彻底冷静了下来,她赶在了被人发现之前溜走,钻入一条无人的小径。
自从上次受伤后,和勉的伤势一直时好时坏,也没个定数;
凭她现在的身体,控制住体内的毒素都费劲,更不要说要在那么多人的团团维护下杀了上官倚月那贱人!
——是的,虽然没有亲眼确认过,但是和勉认定了马车内的人一定就是那个“背叛”了她的小师妹。
各种思绪结成了一团乱麻,和勉埋头在小巷中一通乱走,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的身体比她高大结实许多,和勉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就要摔倒,还好那人及时扶住了她。
“仙子!可找到你了!”
那人满心激动,似是想嚎出声,却因顾忌周围,生生将话头压低了几个音调。
自己这般模样,能有几个人认得?
和勉微皱了眉头,抬眼朝对方看去,才认出那人——
竟是一名丹熏将领。
“此地危险,还请仙子速速同我回去罢!”那将领不由分说,拉着和勉便要走,却被一把挣脱了。
“你怎么会在这?”和勉有些不悦,她揉了揉刚被捉住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秦墨派你来的?”
“这……是,尊主吩咐了,请仙子莫要逗留,尽快回去。”那名将领面露难色。
“哼……本仙子要去何处、做甚么事,还轮不到秦墨来管教!”和勉拉下了脸,马上就能见到上官倚月了,她现在并不想回去,“你且回去告诉秦墨,待本仙子办完事,自会回去,好继续替他炼毒!”
看这情况,难不成和勉这女人是不打算走了?将领心中有些气急,若不是尊主有令,他也不想扛这破差事,还得跟和勉搭上关系!
可现在和勉对于丹熏而言,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想来想去,他只得无奈地朝和勉拱手道:
“……仙子若是有什么要事,可交予在下去办,无需仙子自行动手,还请仙子快些回去罢!”
正想继续开口赶人,和勉却突然想到了一事,她转了转眼珠,道:“除了你,可还有旁人一道来的?”
“这……兄弟们一共来了近十人,皆是将领,手下那帮傀儡行动怪异容易被认出,却是没有跟来的。”
近十人,都是丹熏的将领,看来秦墨是真的着急要将自己寻回去了。
能当上将领的人,自然要比寻常的修士厉害些,这些个人若是用的好了,能否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想到这里,和勉心下做了决断,她一边抬手从身上摸出两个小药瓶,递向了面前那人,一边道:“你将众人都召集过来,动作要快。”
“仙子这是……?”
“我要杀一个人。”和勉直言,她闭目掐诀,从眉心凝结出一小点光,然后送到了那将领的额前,“今晚等我的信号,便动手。”
“这……”自己明明是来寻人的,怎的这就要替她杀人了?那名将领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下了那一小点光,然后皱眉道,“兄弟们为了寻仙子皆潜伏在各处,今晚便要动手,恐怕有些人会赶不及。”
“无妨,能来得多少便是多少罢。”和勉丢最后一句话,便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那将领则无奈地朝外头发出了几道传讯符。
——琳琅仙子胡乱指使他们做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多替她做一件事,其实也不妨什么,只希望这事能尽快了了,好让这要人命的仙子快些回去罢!
另一头,和勉刻意错开了时间,与边秋等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月氏门内。
她一回房便将自己关起,然后掏出了备用的炼药小炉子,开始炼制一味□□。
为免味道渗出被人发现,她刻意将门窗皆封死,外头来人请她去吃饭,她也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开门。
舆鬼当初留下的用于“打底子”的那味□□,这么些年下来,早被她钻研得差不多了;
虽说其中的几味原料和勉还未摸清到底是什么,但这时要让她仿制出一种类似的毒,其实也不难。
她的药方早就完善好了,一直未炼药,只是因为觉得用不上罢了。
而这时候,她却觉得,这药很适合用在上官倚月身上。
那小贱人不是恨她、怕她,非要从她身旁逃走么?
那她便要让那贱人试试,什么叫做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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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得暮云口中所说,沐无咎便也有些担忧。
“那毒妇在暗,我们在明。”暮云皱着鼻子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闻言,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说怎么办?”
他找不出和勉藏在何处,也不知对方有何算计。
“严防死守,见招拆招。”沐无咎道。
“呵……也只能如此了。”暮云自嘲地叹了口气,便要沐无咎同他回去,“你现在这样的身子,莫要乱逛了。”
“是。”
沐无咎应下,跟在暮云身后乖乖往回走。
而几道拱门以后,老者低声哼唱的声音又悠悠传出,将沐无咎的心绪搅扰成一团。
“师叔,我观察过那边门主,他并非那藏得住心思之人,不可能与和勉联合,”走了几步,沐无咎忽然道。
“我知。”暮云也有些纳闷。
“而和勉亦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沐无咎继续说到,“她不可能事先便知道我们会到燕城,而这
一切,说是巧合倒也牵强……”
“你什么意思?”
“我……我以为,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操纵……”
沐无咎说得有些艰难。
这些话不说,他憋得辛苦;可说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
正想着该怎么把话往下接,对面的暮云突然脸色一变,朝沐无咎丢出了一道法术。
沐无咎只觉一道冰冷的气息擦着颈动脉而过,随后身后便是一片冰晶快速暴长的吱嘎声。
他回头,见两名月氏弟子一脸凶相,摆开了架势正要攻过来;
对方的拳头甚至已经挥出,差一点便要打到沐无咎了,多亏暮云反应及时,将这两人冻住了;
现在他们除了一个脑袋还露在外头,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被冰晶封死,动弹不得。
“这是怎的回事?”暮云有些惊讶,月氏门主明明没有与和勉勾结,他手下的弟子也没有理由攻击沐无咎啊?
沐无咎心中也是一惊,他失了一半的修为后,不光身体变得比以前孱弱,连五感都没得过去那么灵敏了,对方这么大动作攻过来,他居然没有发现!
若不是暮云出手及时……
未待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得咔咔几声响——
竟是那两个被冻住的月氏弟子同时发力,用拳头将冰晶给崩开了!
暮云顾及这两人的性命,出手时手下稍留了点情,没下死手,但他的术法也不该是这两名小小弟子能破得的!
他一伸手捉住沐无咎的衣领,带着沐无咎一个后跃,跳上了后方的围墙。
而那两名弟子果然也挥拳追了过来。
暮云手上掐诀,几头冰狼便从他身前凝出,直冲着两名弟子而去;
对方挥拳招架,几拳击出,冰狼被打成了碎片,可那四个拳头也变得鲜血淋漓,皮肉破损之处甚至能望见碎掉的骨头。
可他们却像没有知觉一般,继续冲上来。
一人用染血的拳头将围墙击碎,另一人则一跃而起,将拳头朝着暮云的面门挥过来。
“哟,这手都废了还敢来?”暮云微微皱眉,拎着沐无咎又往后一跃,轻飘飘躲开了对方。
——这是在月氏的地盘上,他一下杀了这两人,说不定便要着了什么人的算计,可他若是不杀他们……
这没完没了的可够烦人的。
“师叔!这两人被控制了!”已经与丹熏修士多次交手的沐无咎自然看出了问题所在,他连忙掐诀,几道雷光被从丹田引出,转瞬便布满了沐无咎周身。
暮云连忙放开了捉着沐无咎的手,好在沐无咎早有防备,稳当落了地。
“师叔助我!”一团雷光浮在沐无咎身前,有些不受控制地噼啪作响。
他话音一落,便见到两柄冰剑在雷光前凝出,直直射向了正朝他们冲过来的两名月氏弟子。
雷光被冰剑引动,也朝着那两人射去。
冰剑在触到那两人前一息化为两团水汽,雷光将他们双双击中,两人摔在地上一阵抽搐,嘴里吐出一串白沫,痛苦地□□了起来:“哎哟……”
“下手真重!”见状,暮云抱着胳膊摇了摇头。
——这孩子,自少了一半修为以后,对雷的控制也不如往日精妙了。
沐无咎上前查看一番,确认两人都还活着,总算松了口气。
他只知自己的雷能破和勉的毒,现在一看,便是那毒施到了修士身上,也是一样能破的。
……只是……
他确实下手重了些,这可怎么向那边门主解释呢?
轰隆——!
远处突然又响起了某种东西坍塌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声。
沐无咎与暮云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上官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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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做什么!”边秋手上的一副拳刃闪着寒光,他一挥手将一名攻向自己的弟子扫开,却并未伤到那弟子丝毫——
都是自己手下的门人,他实在不忍心伤他们。
这些弟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像失了心一般,突然便攻击起了自己人。
宗门内正乱成一团,一半的人正与另一半人厮杀扭打,仿佛他们不是手足兄弟,也没有同门情谊,而是不死不休的世仇一般。
边秋发现混乱的时候,已有不少弟子受了伤,他救了他们出去,自己却被困住了。
他有些恍然,还有些心惊——
这般手足相残、兄弟相杀的场景,与他童年中的一段记忆严密重合了起来,胆颤和心痛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围着边秋的一众月氏弟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攻击,似是已然认不出眼前这人正是他们平日尊敬的门主。
边秋平日里对弟子们要求严苛,各种操练都要亲自盯着,为的就是要让他们在实战中能有更大的优势;
而眼下这些弟子正用自己教给他们的战法围攻自己,还困得他脱不得身,一时之间,边秋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伤。
战局正僵持着,几道细细的透明丝线忽然从附近的角落中飞出,将弟子们往两侧狠狠拨开。
边秋立刻捉住了这机会,一步从包围圈中冲出,然后他才看清了来搭救自己的人:“谛堂主!多谢!”
谛凌是碰上了月氏弟子们的求救才赶来的,闻言他只冷哼一声,赶在月氏弟子们的拳头砸到线上之前,便将透明丝线收回——
这些弟子能力不高,可也不算差,这一个人的拳头砸到法器上尚且没有大碍,可几个人的拳头同时砸上去……便是谛凌也是会心疼东西的!
谛凌手上法诀一变,另几道红线便飞窜而出,纠缠在了一起,几下便结成了一个阵法,将月氏弟子们一个不漏地全圈在里头。
大阵开始转动,里头的弟子一个个身体发软,眼睛一翻便接连倒下了。
“谛堂主!还请手下留情!”边秋知道天星崖阵法厉害,见状还以为自己的那些个弟子们都被杀了,连忙朝谛凌求情。
谛凌顿了顿,又朝他冷哼了一声,心道这个边秋未免太蠢了些。
未待谛凌张口说些什么,一柄马刀突然从一侧砍出,带着滚滚的热浪与血腥味,朝着谛凌的喉间袭来;
而另一样状似尖刺的武器,则从另一个角度朝着边秋的后颈刺去。
两人皆动身接招,一个拿丝线格挡开长刀,同时掐诀将几道丝线织成网状,兜头便要将持刀之人罩住;
另一个则回身就是一拳,恰好击中身后之人的胸口,将对方打的连退几步,嘴中吐出一口鲜血。
两名偷袭之人皆掐诀施术,土墙自地面蹭地窜起,及时替他们挡下了谛凌与边秋接下来的攻击。
谛凌操丝将身前的那道土墙切碎,而边秋也正好一拳土墙轰塌。
空气中扬起了一片尘土,恰好阻隔在两方人马之间。
谛凌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你们这帮鼠辈贼子!”
言罢,便操控丝线朝着对面的两名丹熏将领攻了过去,而边秋也及时跟上了他的动作,配合着他一道攻击。
一时间,各种土墙石刺在地面上到处飞长,丝线的寒光不时闪过,拳头轰塌石块的闷响声接连响起。
谛凌一边同对方过招,心中也在疑惑着——
丹熏的人明明被蜓楼堵住了,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中途改道来燕城接人是宗门临时定下的事,丹熏的人又怎会知道?
而且,看对方的阵仗,似乎他们不是非要杀死自己……
反而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身后突然传来铛一声响,谛凌闻声回头,却见一枚石刺正巧将布阵的红色丝线打断,阵法立时崩塌。
阵内被困住的月氏弟子们也立刻从地上弹起,一个个凶神恶煞地便朝着他与边秋冲了过来。
边秋立刻就慌了脚步,而谛凌也被缠住,一时脱不得身。
他一扭头便见到两名丹熏将领正朝一个方向逃去。
那是……
“糟了!叔父!”
一旁的边秋惊叫出声,他突然发了猛劲,掀飞了身旁的月氏弟子们,然后朝着两名丹熏修士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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