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二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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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精灵旅馆，一众赏金猎人正围着桌子取暖烤火。

听说冰天雪地的极北小镇上有稀有的风雪鸟出没，为着这条不确定真假的消息，一支赏金小队一大早就蹲守在渺无人烟的柏树林设置陷阱，准备等着风雪鸟的出现。

一上午过去，连根鸟毛都见不到。

有人提出疑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队长，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一辈子吧？”

雷林也有些烦躁，他白了他一眼：“如果没有耐心还挣什么大钱？”

“可是我们的补给快不够了，要是到时候风雪一大，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了。”

雷林沉默了，这倒是真的。

风雪鸟只在暴风雪的时候出现，可是暴风雪一来，他们也会被困在野地里。再加上补给问题，他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雷林斟酌许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收队。”

但还有人没有离开：“队长，我想留在这里。”

“安妮？”雷林有些惊讶，“你是在开玩笑吗？”

被叫安妮的女人摇了摇头：“我还从没见过暴风雪，我想留下来看一看。”

“……”

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没见过风雪鸟也就算了，毕竟那是稀有的奇兽，没见过暴风雪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他们去贝拉湖边打捞沉湖的宝藏，因为湖□□，没人敢下水，但安妮自告奋勇地一个人下去了。

她说她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湖水，没接触过水里的世界。

还有上上一次，他们去悬崖边上采摘凤凰草，因为悬崖陡峭，没人敢攀登，也是安妮一个人站出来的。

她说她没见过天山之巅的风景，没有看过云雾缭绕的群山。

有人忍不住了：“安妮，你从小是在监狱里长大的吗？怎么什么都没见过？”

安妮，也就是芭芭拉，笑了：“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我的父亲管我管得很严。”

从前就是如此。

父亲甚至为了避免让她偷溜出宫的次数太过频繁，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派遣了艾琳过来监视她。

明面上是照顾和教导，但芭芭拉明白那是彻头彻尾的监视。

在三个月前，她下定决心改换身份加入了这支赏金小队，开始了餐风宿露的旅程，这一路上，在那里，她尝试了很多种美食，见过了许多风景。

她在异国他乡见到了开满鲜花的山谷，在偏远山地里遇到了翅膀闪光的蝴蝶，这个世界太大，她终于有机会能够好好地看一看。

赏金小队里的队友都是过命的交情，都是些好人，有的和她一样是为了出来长长见识，还有的是为了钱才出来卖命。

他们叫她安妮，对她的印象是一个有教养有礼貌也很勇敢的alpha，他们不知道她是公主，更不会对她恭恭敬敬或者抱有野心。

他们对她和对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有好吃的会分她一口，有危险的时候会提醒她一声。

——他们是她的同伴。

在这里，她是安妮，是赏金猎人，一个自由的旅行者。

雷林皱起了眉：“安妮，暴风雪很危险，你还是跟大部队一起走吧。”

芭芭拉眨巴着眼：“没关系，我会小心的。”

雷林沉默半晌，咔哒一声给袖箭上了弦：“那我陪你一起。”

芭芭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队长？”

“不用说了，我不会抛下队友的。”雷林转头看向剩下的人，“你们走吧。”

其他人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他们留下了剩下的补给：“好的，队长。”

雷林在三年前成为了这支赏金小队的队长，虽然是个beta，却比身为alpha的前任队长要优秀得多。

他长相英俊，身材提拔，更重要的是性格也好，能顾全大局，他的很多技巧和能力让大家对他心服口服，但他年过三十却还是单身一人。

有好几个老人都张罗着要把自己未婚适龄的孩子带来跟他见面，但雷林都一一拒绝了。

很多人都以为雷林早有喜欢的人或者已经订婚，所以才不在意，直到三个月前，这个叫安妮的alpha主动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她美貌，优雅，很有礼貌，衣着不大体面，像个落魄的贵族，看起来和他们格格不入，但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轻蔑或者高傲，她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请问，我能加入你们吗？”

*

雪越下越大了。

雷林裹紧了身上的皮衣，他看向安妮，她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只是专注地望着漫天风雪，有雪花落到了那双浓密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他没忍住，伸出手抹掉了那一片雪花。

芭芭拉回过神，迷茫地眨巴着眼：“怎么了吗？”

雷林飞快地收回了手，不敢与她对视：“不要长时间盯着雪看，会得雪盲的。”

“这样。”芭芭拉点了点头，感到自己的眼睛还真有点酸，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开始专注地检查自己的武器储备，开始等待风雪鸟的出现。

雷林冷得恨不得把全身都裹成蚕蛹：“你不冷吗？”

芭芭拉眨了眨眼：“还好。可能这就是alpha的性别优势吧。”

“这样啊。”雷林笑了，“那alpha的性别劣势是什么呢？”

“不知道。”芭芭拉沉吟，“发情期算吗？”

雷林有些惊讶：“那不是omega该苦恼的事吗？”

“那倒不是，alpha也会有，只不过反应没有omega强烈，但也足够令人苦恼的了。而且，注射抑制剂的时候也很疼。”

芭芭拉一边说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达里尔。

想到他高热的体温，他迷离的眼神，深陷的腰窝里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腹肌就像涂了黄油一样亮晶晶的。

逃离他后的每一个发情期，芭芭拉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达里尔。

他令人食髓知味。

曾经芭芭拉以为自己想要的只有自由，但现在，每一次有关达里尔的回忆都在提醒她，她比自己想得还要贪婪。

但一想到这头龙根本不爱自己，完全是把她当生孩子的工具，芭芭拉又叹了一口气。

区区人类，何必要自取其辱地跟一头龙祈求爱情呢？

雷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低声问：“那你就没想过找一个人度过余生的发情期吗？”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简直就像变相的表白。

芭芭拉怔了一怔，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雷林的暗示。平心而论，雷林很英俊，也足够出色，更重要的是，他对她这个新人也挺照顾。

但是——

眼前突然闪过了某双金色的竖瞳，乱七八糟的红发落到裸露的肩膀上，是难以言说的痒。

芭芭拉下意识地拒绝了：“没想过。”

雷林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你有喜欢的人了？你订过婚？还是你的父亲给你安排了婚事？”

一针见血，全部正确。

芭芭拉沉默了。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雷林的目光暗了下去：“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开口。

风雪越来越大，但风雪鸟迟迟没有出现。

逞强留下来的雷林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他此刻就算想要离开也已经晚了，大雪已经封死了出去的路。

最后还是芭芭拉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到了他的身上。

披风很厚重很柔软，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和香气。

“我不需要。”雷林咬着牙想要拒绝。

芭芭拉说：“别勉强自己。”

“你明明……明明不喜欢我……”雷林低声道，肆虐暴风雪几乎要把他的话语淹没。

但芭芭拉听到了。

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雷林道：“应该是我很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他抓着身上的披风，抱有侥幸心理地想：芭芭拉就算有喜欢的人，他也从没见过。这说明那个人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芭芭拉向往自由的生活。

他早就看出来了，她向往广阔的旅途，期待冒险的行程，她不会害怕，不会退缩，只会勇往直前。

也许只要再等等，等他慢慢地融入她生活的一部分，走进她的心房，也许就会简单许多。

毕竟他今天的暗示，实在是太过唐突和暧昧了。

芭芭拉当然看懂了他的眼神，她感到更抱歉了。

她的心实在太小，他走不进去的。

——更何况，那头龙太大了。

*

芭芭拉想过要彻彻底底地忘记达里尔。

但这很难。

这头龙在一个令她备受煎熬的夜晚从天而降，在漫天盛开的烟花之中将她劫走，数万英尺的高空上，焰火与群星都触手可及。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夜晚。

也许他们的相遇没有那么浪漫，但没关系，芭芭拉很会脑补。

就算他没有那么爱她，他只是想利用她生小龙崽。

但与他别离的这些时光，她有时候仍会想起他。

想起他的金色竖瞳，想起他乱七八糟的红发，想起他凶巴巴的说话语气，想念的次数会慢慢地叠加。

达-里-尔

她很想他。

*

直到这场暴风雪完全过去，他们也没见到风雪鸟的出现。

芭芭拉清点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补给，整理了行囊，道：“该走了。”

雷林点点头，和她一起回到镇上和大伙集合。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彼此默契地把那场谈话淹没在风雪里。

他们刚回到镇上的旅馆，却见小队的大伙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雷林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队长，你来看这张悬赏单。”有人递过来一张烫金的羊皮纸。

上面的花体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天价数字，足以让这个小队里的所有人在下半辈子过上吃喝不愁的富足生活。

“这是猎龙的悬赏令。”他们说，“听说有恶龙闯进了洛顿王国，不仅杀了公主，还天天袭击王宫，洛顿的国王正在重金悬赏猎杀这头恶龙。”

原本漫不经心在旁听的芭芭拉豁然站起身：“什么龙？”

“哈，安妮你是不是也想见见传说中的龙？放心，大家都有份儿！”

有人递来那张羊皮纸。

芭芭拉看了看悬赏令底下的签名，的确是父亲的笔迹。

可她明明没有死。

但芭芭拉稍稍地想了一下，大概就明白了。

此前，她从未如此胆大妄为地忤逆过父亲。

而今，她不仅跟龙跑了，还派人传话说再也不会回去。

父亲肯定很生气，气得暴跳如雷，他觉得这样的芭芭拉会给他丢脸，既然打算一辈子不回去，那还不如就这么当一个死人。

至于猎龙——想必是达里尔以为她会跑回王宫，于是他千里迢迢地追过来，而父王则把她的叛逆全都怪罪在了达里尔身上，怪他从天而降带走了他的女儿，让她的野心恣意蓬勃地生长。

但他却从没想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的叛逆也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队友们还在大声谈笑。

“雷林，我的好队长，听说你的先祖是猎龙人，你会猎龙的手艺是不是？”

“太好了，有这么一笔钱，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

芭芭拉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看向雷林：“你是猎龙人？”

雷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是我光荣的先祖，都已经是很古老的传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猎龙？”

雷林道：“刚刚他们不是说了吗？恶龙杀死了洛顿王国的公主……”

“为什么，要猎龙？”

雷林愣了一愣，他看向芭芭拉，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芭芭拉问的不是他们此行为什么要猎龙，而是千百年前，那些猎龙人为什么要猎龙。

猎鹿人想要鹿的皮毛，那么猎龙人想要的是什么？

雷林说：“那是洛顿王国世世代代背负的诅咒，从第一头龙从天而降，抓走公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