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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秦航忧郁地靠在观景台上,仿佛一块僵立千年的望夫石,同事都道他是被那个omega迷昏了头,茶饭不思,魂不守舍。
一只鸽子飞进来,降落在秦航头顶,“咕咕。”
秦航突然感到脑袋上一热,伸手一摸,一坨温热的鸟粪顺着额头流下来……
人欺负他也就算了,连鸟都敢在他脑袋上拉屎!秦航忍了忍,又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这只鸟背后的人他更惹不起。
他只敢小声逼逼:“你倒是注意点!”
“不好意思,虽然我能控制鸟类的大脑,但还控制不了鸟类的泄殖腔。”鸽子礼貌地道歉,“我会继续精进技艺,做到想在哪里拉屎就在哪里拉屎。”
在外人看来,鸽子发出的仍然是咕咕咕的声音,然而这些鸟言鸟语在秦航脑中自动翻译成了人言,而他脑海中的想法也能够自动被鸽子读取。通过这种隐蔽的秘术,他得以和鸽子背后的异能者交谈。
“好了好了,找我什么事?”秦航擦干净了脑门上的鸟粪,“先说好,救人这事儿我真干不来,我就试了一试,鼻子现在还歪着呢!”
“谁叫你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老婆的,”鸽子咕咕笑道,“懂不懂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屁咧,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动手吗,叶盏自己先来找我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将计就计。唉,那天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是那么突然……”秦航忧郁地眺望远方。
“嘿嘿,劝你别打叶盏的主意,他可是king心尖上的人。”鸽子道,“转达king的命令,继续潜伏,想尽一切办法营救叶盏,但是不要暴露我们梦国的身份。”
“我傻啊,暴露了我不就死翘翘了嘛。”秦航觉得他在废话。
“我的意思是,对叶盏也不能暴露你的身份,”鸽子说,“一旦知道你来自梦国,他绝对不愿意跟你走。”
“啊这,我不明白,”秦航郁闷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omega,为什么king这么看重他?”
“嘿嘿,我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一点,”鸽子咕咕笑道,“他在组织里的代号是queen。”
秦航着实吃了一惊:“操!我好歹也是七年的元老了也从没见过queen,居然是他?!”
梦国的高层以国际象棋的棋子为代号,queen绝不仅仅意味着king的配偶,还意味着棋盘中最强大的一枚棋子。
“别那么激动,吵得我脑仁疼,”鸽子说,“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只知道他非常非常重要。对了,king托我问你一句:为什么祁渊没有继续调查青崖沃土的事,难道他的纸条写得不够挑衅吗?我们已经在去青崖沃土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好几天了,逐荒的人屁也没看见半个。”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龙野那老头快八十大寿了,bos……祁渊肯定要先回玄城一趟。还有,他搞到了一件厉害的铠甲,几乎免疫所有伤害,遇上他动作利索点!”
“怎么着?”
“跑啊!”
鸽子沉默了。
半晌,鸽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变了个调,是一把好听的男性嗓音:“叶盏现在怎么样?”
秦航心头一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谎:“他三天两头进医务室,身上能闻到omega的味道,我猜、我猜祁渊可能给他注射了药物……具体情况我实在不清楚,不过他看起来情绪还好。”
“好。”那个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叫秦航更加心惊胆战,“继续留意。”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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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疼痛过去了,叶盏神清气爽,顿时恢复了作妖的活力。飞船已经驶入了龙野的地界,从舷窗望下去,可以看到满目疮痍间还有零星几座文明的孤岛。
这里是龙野区,祁家的地盘。面积大概10万平方公里,和过去的一个省差不多大。这片地域受污染程度较低,气候还算宜人,异兽普遍不强,是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龙野大地上一共有11座城市,组成了龙野城联邦。除了出任务的佣兵和猎人,其余人类都居住在城市内,珍贵的农田也全部被保护在城墙里头。
龙野的中心是玄城,其余10座城市如众星拱北一般围绕着它。祁家这个庞然大物就盘踞在玄城内,家主祁臻——也就是祁渊的父亲——已经年近80,自五年前受袭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他余威犹在,仍然担任着玄城城主、城联邦自治委员会会长以及龙鳞军团元帅的职务。
祁渊这次回去,明面上的理由是去参加他父亲的八十大寿。
对了,顺便还要给亲戚们介绍一下他新找的omega对象。
“救命啊,你哥哥姐姐都认识我,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馅的人渣?”叶盏僵硬地站立着,身上穿着一套修身的西装,祁渊正在为他系领带,修长的十指优雅地运作,很快就系好了这个叶盏一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的玩意儿。
“常看常新。”祁渊回了四个字。
叶盏觉得他不动声色气人的功力越发深湛了。
“还记得该怎么说么?”
“忘不了,已经刻进dna了。”叶盏翻了个白眼,“毕竟逼我背了一晚上,错一个字就打一下手心。”
“记得就好。”祁渊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亲手选的衣服。
他没有刻意去遮掩叶盏身上桀骜不驯的部分,选了黑衬衫黑领带,唯独用一只金色的领带夹稍稍提色。剪裁完美的西装衬出了叶盏修长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利落,并且十分不好惹。
当然,如果加上脸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叶盏叽叽咕咕默念着台词,已经进入了状态。金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水润的光彩(他滴了眼药水),在祁渊坚持给他涂了几天唇膏之后,本来干裂的嘴唇重焕生机,泛着健康粉嫩的色泽,头发也经过了精心修剪,不再由着主人的性子自由生长。现在的他,显得年轻、漂亮、涉世未深又难以俘获。
这些完全矛盾的特质并不违和地糅杂在他身上,很多大老粗的alpha可能并不能分辨出其中微妙的成分,但这不妨碍他们为他发狂。过去就靠这张脸,叶盏也不知折了多少alpha的腰,唯独在祁渊这里碰了壁。
当然,那是因为祁渊是一个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变态。
飞船速度降低,向下看时隐约可见龙野的城市风光,逐荒三十多号人集中在大厅里,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像一群花果山的猴子猴孙。
这次城主的八十岁生辰,各方势力都会派使者、甚至是当权者本人来祝寿,私兵是允许被携带的。
祁渊这次回去,并不仅仅是以三少爷的身份,更是以一个强大组织领袖的身份,这些手下,是震慑也是威胁。
叶盏在飞船大厅里闲逛,范骁注意到了他,还和他打了个招呼。叶盏发现这人头脑简单,性子直爽,属于alpha中他比较看得上的一类,便也笑着回应了一下。鼻子还肿着的秦航欲说还羞地看了他一眼,叶盏寻思也没怎么糟蹋他,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哀怨呢?
现在他感到祁渊那一拳头的好处了,alpha们普遍把他当成了老大的人,至少明面上态度恭敬,眼神也不敢乱舔了,叶盏悠闲自在,主动上前和几个比较顺眼的人搭话。那些alpha一开始还不适应,但只要聊两句战斗啊异兽啊,一个个都竖起大拇指直呼叶盏内行。
一路晃到大厅的角落,叶盏注意到那里站着一个一声不吭的男人,他身量瘦小,目测只有一米七,身上披着一件过大的黑色斗篷,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墙壁上,低头翻阅一本书。
他身上有一股湿漉漉的雨水气味,再结合他的外形,叶盏猜测他是个omega。奇怪的是,周遭的alpha对这个omega视而不见,甚至讲话都刻意压低音量,怕惊扰了他似的。
叶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你好……”
招呼刚打到一半,他就惊讶地止住了。因为那青年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他的眼眶里有两颗瞳孔。
居然是重瞳,大的那颗呈棕黑色,处于眼眶正中,小的那颗颜色浅淡接近透明,如一轮银白之月,日食一般与正瞳交叠。这双眼睛虽然惊世骇俗,但并不显邪异,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叶盏不动声色地掩藏住惊讶,微笑道:“你好,我叫叶盏。”
“你是少数第一眼不怕我的,我叫楚聿。”楚聿抬起头,四颗瞳孔同时望向他,叶盏越看越惊叹,如见黑日之沉白月之升。
楚聿的声音极为动听,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美妙的音符,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能组成一段绝美的旋律。这已经不是好听的程度了,叶盏合理怀疑他是某种声音能力的异能者。
“上古神话中记载有重瞳的一般是圣人,有些甚至拥有神格,比如说仓颉、虞舜、重耳,”叶盏试探性地说,“你的气息并不残暴。”
楚聿说:“看起来你对神话很了解。”
“我当过猎人,前半辈子都在和异兽打交道,”叶盏说,“后半辈子就更厉害了,直接和龙睡一张床。”
楚聿知道他在说祁渊,忍不住抿唇一笑。他撩开头上的斗篷,露出灰白的长发,耳后有叶片的发饰,将长发松松地束起。
“重新介绍一下,”楚聿优雅地低头行了个礼,灰白的长发凌乱地垂落下来,“吾名亦为仓颉,乃逐荒之祭司。”
所谓祭司,是洪荒纪元后产生的独特职业,一般由组织内灵性最高、知识最渊博的人担任,负责礼神、主持祭典,以及处理异兽相关事宜。
“重新介绍一下,”叶盏模仿他的样子,也一本正经地低头行礼,态度却很轻佻,“吾乃贵组织领导的阶下囚,目前正担任压寨夫人。”
楚聿又一次被逗笑了,觉得眼前的青年很有趣,即使包裹在一丝不苟的正装里,他身上依旧有一种的轻盈流动的气息,像晨雾和飞絮,难以捉摸。
“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正昏迷着。我第一次看到祁渊那么在意一个人。”楚聿说。
“那是他眼瞎。”叶盏匆匆带过这个话题,好奇地问,“这次祭司大人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玄城吗?”
楚聿摇了摇头:“我会吓到别人的。”
“怎么会,你的眼睛很漂亮。”叶盏百分之百诚心地赞美。
楚聿笑得眉眼弯弯,合上了手中的书,“谢谢。”
叶盏注意到他正在读一本悲剧集,眨了眨眼道:“这次去玄城说不定会很危险,祭司大人可以给我个祝福吗?”
“当然,你想要什么样的祝福?”
“嗯……就祝我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吧。”
“我祝福……”楚聿正要开口,叶盏却突然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楚聿莞尔:“我祝福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听到这两句富有灵性的话语,叶盏感到身体一阵轻松舒畅,他暗叹一声,不愧是圣人级的异能者,言出法随。就是不知道录音有没有同样的功效,如果有的话,可以拿出去卖钱,一个银币听一次总不算过分吧?叶盏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谢谢你的祝福。”
“不客气,”楚聿说,“我并非言灵者,说话未必管用,尤其‘心想事成’四字,人连窥见天机也难,又何以违拗命运的安排?”
这家伙,说话倒是意外地耿直,叶盏想,祭司不都该是神神叨叨的吗?
“祭司大人相信天机命运之类的东西吗?”叶盏说,“我一直觉得这些都过于虚无缥缈,人光是过好眼前的生活,就够费劲了。”
“当然,命运降临到跟前时,由不得人不信。”楚聿道,“想听个故事么?”
距离降落还有十分钟,叶盏欣然答应,“好啊。”
楚聿的故事很简单:话说从前有一族人,血脉高贵,灵力强大,虽身处乱世依然能独善其身。
这一族的族长乃是一位圣人,经过潜心的苦修,终于臻至化境,贯通阴阳,晓彻古今。他决定开天眼窥望未来,看看浩劫何日会结束。
窥视之前,全族人都聚集起来,圣人族长举杯和族人共饮,朗声道:“若是还有一百年的苦头,我们就咬牙坚持一百年,若是还有一千年的劫难,我们就苦战一千年!不顾天长地久,我们只争朝夕!”
仪式办完后,族长就开始作法,额头上裂开一道天眼,望向了无穷远的未来。
听楚聿的调调就知道结果不会好,叶盏问:“后来呢?”
“后来啊,族长大概是成功看到未来了吧,但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大家只知道一个结果:那一日后,这族人集体自杀,从此便销声匿迹了。”楚聿说。
“集体自杀啊,”叶盏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唯有一个女人没有自杀,她当时怀了八.九个月的身孕,本来也是想死的,但是顾念着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世界,就把他生了下来。”楚聿微笑道,“这个孩子就是我。”
叶盏“唔”了一声,“那你的确该相信命运。”
全族的人都自杀而亡,唯独他因母亲的一念恩慈幸存,巧的是圣人的子嗣亦是圣人,诞生于没有未来的未来。
“在聊什么呢?”祁渊走过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肩膀上,“准备下去了。”
飞船在大地上稳稳停住,吵吵嚷嚷的强盗们全部安静下来,望向舱门外。他们看到高而宽阔的城墙之后,是一片庄严的黑色城池,楼宇森森,大道纵横。没有满目疮痍的废墟,没有四处游走的异兽,没有饥肠辘辘的孩子和缺胳膊断腿的战士,在他们最好的梦里都没妄想过这种好地方,这简直是地上的天国。
“其实族长看到的未来很好猜对不对,”楚聿轻轻地说,“没有任何希望,灾难看不到尽头,浩劫永远不会结束,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但我们依然在这里,”祁渊接过他的话,“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第一卷·插翅难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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