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晌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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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烛在洞室另一侧明灭不定，火光朦胧。就要贴近的一瞬间，少年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惶恐。

在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无数次轻松应对危机的阿弱怔住了。像极了当年在容华虚里剪后娘们的花肚兜被父君逮个正着，她脸颊烧到极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阿弱迅速缩了回去，在无地自容的羞愧中，依然故作镇定的问候。

“夫君，夜里可睡得好？”

少年微微眨眼，依旧是云淡风轻，脸却愈发白，缺乏血色的病容。

被子里，一颗小石子泛着幽绿的淡光，气息缓缓吸入他的腑脏里。先前浑身无力，心脉不稳，几欲昏死过去，正是这颗师尊赐的小小石子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看来是不太好呢，那我们继续睡吧。”阿弱弯着眼说道，手掌覆盖住他的双眼。

接着，目光徐徐落到了那张薄唇上。焦干乌黑，却极为诱人，阿弱贼心不死，挣扎许久，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她经过仔细的考量，决定还是要勇敢一些，毕竟他们已有夫妻之名，是天地和高堂都承认的一对。新婚之夜，即便做得再过分，说破天，也是情理之中的。

鼓起勇气向着他探出头，手掌隔开双方的目光，而后像握住长柄的腰刀利落地刺入妖兽的咽喉，她利落地吻在那薄唇之上。

轻轻的吮吸，淡淡的香甜。

终于得偿所愿，支撑身体的胳膊在打着颤，阿弱欢喜不自禁，立马松开，转到另一侧，背对着他，躲进了被子里，偷偷笑起来。三百年的努力，自然都是值得的。

洞府极静，喜烛终于燃到尽头，熄灭，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长长的沉默过后，阿弱这一颗异常躁动的心得以缓释过来。

忽而有些想念他唇上裹携的香甜，刚才尝过，又开始想念。阿弱一向是个掩藏不住渴望的姑娘，想吃肉便吃到撑死，想睡觉便睡到天昏地暗。遂从漆黑的被子里，朝着心中想念，一路摸索前行。

黑暗中的少年觉得头脑极沉，眼前景象，像真实，又不像真实。

她猛然从面前的被子里钻出来。着实吓得不轻。

极淡的星光从洞顶缝隙洒下来，恰好能看清她脸的轮廓。

旋即，闭着眼，仰着脸，撅着嘴，静静等待着鱼儿上钩。

然而，等了好久仍没有等来期盼的温存，她偷偷睁眼看。

幽光中的少年一动不动，眼中映着淡淡星光，好看极了。

阿弱实在是个急性子，没有等人的资质，夫君是根冰块，那只好自己来了。复又厚起脸皮，一寸寸抵近，在贴近目标的一瞬间，他忽然转过头去，唇只吻在了他冰凉的侧脸上。

阿弱微恼，一把拧在他腰上，他浑身一激灵。

这个夫君真是要不得，新婚燕尔，哪有让姑娘家主动的道理，姑娘家脸皮多薄。

想起书卷里。那些书卷中的向仙君讨要温柔时的计谋。

脱口而出。

“夫君。要你亲我。”话音未落，阿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

完了，这还是自己吗。刀剑劈来都不躲的人，如今却因为害羞都要躲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伯初的酒似乎还有余劲，看他的模样又渐渐不真切。

阿弱强撑着，绝不能这样睡去，一刻值千金，一旦谁去，那便是痛失了千金。

却熬不过酒的迷醉，在渐渐模糊中，像梦又不像梦，他朝她而来，捧住她的脸，唇覆在她的唇上。

是欢愉。

他耐心的周旋，他用上书卷里的技巧。阿弱心跳得极快，和他抵着额头，心底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

怀中无比温柔，又像是在哪里曾经感受过。在入梦前确凿地记了起来，那日因青骸兽溺进沐水中，从一片荒凉中救回自己的，也是这个温柔的怀。无比贪恋的怀。

而后沉沉睡去。

恢复了过来，有这颗石子相助，心脉总算稳固住了。

轻轻起身，生怕将她吵醒。换回那身雪衣，复又走到她面前。

她轻鼾声，陷入黑甜乡。她的脸庞。

广袖，伸手要去触碰，指尖就要落在脸上，却缩回…

天光大亮。

阿弱一睁眼，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起身四处寻觅，洞府里又空空荡荡，地上徒留下一身醒目的葛衣。

他是走了，总有消散的那一天，只是从未想过那一天来得这么快，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盛大的离别。　　阿弱和素涓本都属于偏胖的体型，区别是，阿弱是因食量过大的自然发胖，肉在腰腹，有衣物遮挡不大看得出。而素涓肉在脸上，虽有时会刻意节食，但还是显得胖。

是以，阿弱曾把这段友谊高度概括为同胖中人的惺惺相惜。

阿弱在四海八荒摸爬滚打三百年，是个铁骨铮铮的姑娘，从来不苟言笑，冷酷无情。自遇到素涓起，心底里有了柔软。

素涓常挂嘴边的一句话。

“帝子乃是四海八荒数一数二尊贵之人。”

说话时，眼里盛满了恭敬仰慕的颜色，踩在高高的岩石上，临江远眺，一本正经。

而这时，阿弱往往会蹿到她面前，突然捏住她的脸，由正圆捏成椭圆。

“小素涓，你可是四海八荒数一数二可爱之人。”

露出甜美的笑，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夸赞。

“倘若我是男儿身，我一定天天捏着你的脸，宠溺我的小素涓。”

皱着眉。微恼。“阿弱，你不许这样子说。”

阿弱喜辛辣，这一点既不像父君也不像阿娘，倒是和父君一位过世的近臣有几分相似，这也是这位近臣过世的原因。

在山中的三年，阿弱和素涓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因为四下无人，也只能同她说话。

人都是受感情微风左右的浮萍，三年朝夕相处后，她们皆彼此视对方为不可替代的存在。时间的良药将阿弱恨素涓不是神君闺女的怨气逐渐抚平了，阿弱除了偶尔责怪自己交友不慎，狠扇自己巴掌以外，倒没有更多过激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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