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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阵混乱。
小三姐惊讶地叫了一声率先慌忙冲到姑妈跟前,将她扶起来,姑妈踉跄地站起来,小二姐赶紧将姑妈脚上的拖鞋拿掉,碎片拂去,春晓也赶紧冲上楼梯去帮助小三姐一起架起姑妈,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快,快,快,快拿冷水来,”“快,快拿冷水来。”
可是没有人听春晓的话。
当小二姐将姑妈瞬间红起来的脚上碎片检查一遍后,迅速将春晓架着姑妈一只胳膊的手拿开,托起姑妈的左手臂和小三姐一起将姑妈架到了楼上,嘴里还在对小三姐喊:“快去拿香油来,快点,”
被无意间推开的春晓,默默地望着被架上楼上的姑妈,然后从楼梯上下来,心里却难受又失落。
看着姑妈被开水烫伤,春晓的心里涌出家人般的着急和心疼,那因血缘联系起来的纽带无论如何都让一个孩子的心里充满着亲情。
可她又瞬间的失落和卑微,用冷水或冰水迅速处理被烫伤的地方来降低被烫伤皮肤的表面温度可减轻疼痛,这是她在课外书上看到的。
可是没有人听她的,也没有人理他,看着她们急匆匆地从厨房找来香油涂抹在姑妈烫伤地脚上做了最初地处理。
虽然她不确定直接用冷水处理是对的,那是她情急之中喊出来的,可是哪怕任何一人回复一句“冷水不行”,春晓的心似乎都能好受些,最起码表明她的存在,听到了她的建议,可什么都没有,仿佛她不存在。
默默走下楼的春晓,去院子里找来扫帚和簸箕,悄声地将楼梯上的水和碎片清理掉,回到房间。
那一夜,春晓很晚才睡着。
很多年以后,春晓确认了被烫伤时直接用冷水冲洗或者浸泡,是正确的做法,不但可以带走很多热量,更是减轻局部的充血、水肿和疼痛,是降低烫伤程度的首先做法,而香油却并不被医生鼓励使用,因为它只能稍微缓解疼痛,并无其他作用,有时还要考虑到是否还会引起细菌感染。
春晓深深地吐口气,虽然姑妈和姐姐们当时没有听,可这样的做法毕竟不是错误的,她的心里到多少有了些坦然。
在受着众多人奉承,殷切地示好,处处是关怀的姑妈面前,小春晓啊,难道你不会也挤在她们中间显示出你的关切和担忧吗?难道你不会也围在姑妈面前端杯茶倒杯水嘘寒问暖地做些什么吗?
可那时的春晓却什么都不会,尽管她心里时刻关心着。
姑妈躺在床上,一个星期没有下楼。
人来人往的探望似乎让平日就很少安静下来的家,显得更热闹。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一拨人来,一拨人去,春晓曾疑惑地想为何姑妈家的亲戚那么多,朋友也那么多。那堆在厨房里地果篮是一个一个从楼上拿下来摞在这里,还有些包装着精美丝带的糕点也凌乱地堆放在厨房里的桌子上。
楼下早已成了小三姐的天下,她开门迎客,送客关门,霸气地掌控着家里人的饮食和卫生,犹如远赴战场上的将军正执行着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般地叱咤风云。
“春晓,怎么这么晚回来,帮青青洗下脚。”
“春晓,今天只有粥,凑合着吃一下。”
“青青,走,不玩了,跟我上楼。”
“春晓,睡觉不知道关灯啊,电费你出啊。”
春晓除了放学后有时带小青青玩会,露出开心的笑,其他时间她都默默地躲在一边,听着小三姐那张牙舞爪地指挥。
而楼上除了将小青青送到姑妈跟前,便从没上去过,心里的关切也从未通过语言和姑妈说出一句。
三天后春晓爸爸得知姑妈被烫伤的消息,下了早班后匆匆地赶来,刚走到院子他听到小三姐在厨房里大喊:“吃饭了,叫几遍啊,大爷啊?”
他知道小三姐是在叫春晓,中午时分只有春晓放了学后赶回来吃饭,大姐在楼上躺着,除了春晓没有别人,也只有对春晓她才那么无所顾忌,其他的人她敢这么喊吗?
春晓的爸爸心一沉,连忙从院子走到厨房,冷着脸对小三姐说:“小三姐,春晓还小,她把你当作她的姐姐,你这样喊,她听到了心里能好受吗?你们都还是孩子,都不是在自己家,更何况她刚放学可能在房间做作业,你隔了几道墙喊她能听到吗?”
小三姐脸一红,忙说:“三爷,我大嗓门惯了,下次我进去请。”
春晓爸爸迟疑着皱了下眉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便走去房间,叫春晓来吃饭。
春晓这会正趴在房间的书桌上聚精会神地写作业,看到爸爸,她开心地笑了。
她确实没有听到厨房里小三姐的叫声。
“春晓,快别写了,你小三姐叫你去吃饭呢。”春晓爸爸爱怜地说。
“喔,好的,爸爸,你吃过了吗,”春晓问爸爸。
“我也还没吃,你先去吃,我到楼上看下你姑妈,就过去和你一起吃。”爸爸回答着春晓。
“好的,爸爸,你把小青青也带来一起吃,”春晓还不忘叮嘱声爸爸。
春晓刚走到厨房,准备拿碗,爸爸就带着小青青下来了。
本想着看看她姑妈的伤和说几句话的春晓爸爸,经不住小青青要下楼的闹,便已经带着小青青下来了。
“来青青,过来吃蛋羹罗。三爷你坐下吃饭,”小三姐一边麻溜地将锅里蒸的鸡蛋羹端到桌子的一角,一边接过春晓爸爸怀里的小青青说。
“爸爸,这是你的筷子,”春晓高兴地将筷子递给爸爸。
“好咧,”爸爸笑笑地坐下来,当他的目光望向桌子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了。
桌子上,除了一碗青菜粉丝,和一碟醋泡咸菜萝卜干,只有小青青吃的蛋羹还带着几滴油花在冒着热气。
春晓爸爸心一酸,他扭头瞟了眼厨房里的橱柜,那用纱布做成的橱柜门里明晃晃地陈列着满满地各种肉食。
“春晓,光吃素菜能吃饱吗?”春晓爸爸心酸的问。
“能的,爸爸。”春晓笑笑地对爸爸说。
“那多吃点饭,现在白天长容易饿,还有一下午的课,要不就饿了。”春晓爸爸对春晓说。
“好的,爸爸。”春晓高兴地答应着爸爸。
正在忙着哄着喂小青青地小三姐听了,忙拉长声音地说了声:“青青的蛋羹给你点吃吃啊。”
春晓一听,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爸,我吃饱了,我上学去了。”春晓对着爸爸说,便起身准备往外走了。
春晓爸爸将她送到门口,硬塞给她十元钱,告诉她饿了就买点东西吃。等他回到厨房,春晓爸爸忍不住地对小三姐说:“小三姐,家里也不是没有菜,怎么不做个荤菜?”
“姑妈说她只想吃青菜,”小三姐随口说。
“那你和春晓,还有青青呢?”春晓爸爸关心地问。
“我们又吃不了多少,家里这么多零食,知道了,下次再单独做个菜给春晓吃。”小三姐似乎不高兴地说。
家里这么多零食,你可以随意吃一口,小青青可以随意吃一点,姑妈可以随时提前或延后吃饭,可春晓呢,她可以吗?就算她回到家里,她会去摸快零食来垫垫肚子吗?
春晓爸爸突然气愤地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可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该怎么对眼前的这个平日里似乎就有点趾高气扬,在人前争宠忙碌的二哥家的小三姐说呢?
毕竟保姆走后她来家里帮忙是给春晓姑妈家人做家务的,春晓姑父姑妈也承诺过要对她有所回报的,他能让她对春晓也照顾有加吗?
再加上自春晓姑妈躺在床上下不来,家里确实也有太多的家务要做还要带青青也够她忙的,能让春晓吃上口热乎的现成饭就算不错了,他能怎么说呢?又有什么条件说她呢?
可转念一想,如果家里没有菜也就算了,可是任着浪费掉倒掉也不知道做给孩子吃,春晓正在毕业考的关键时刻,即使不是亲姊妹可也还连着家族的血统,为何就对春晓没有丝毫的疼惜呢?
他心底的气愤和无可奈何冲击成一声叹气从喉咙深深地吐了出来。
他叹着气,替小三姐收拾好碗筷,他还不能走,还得朝楼上去,还有谁知道他的那声叹气来还饱含着比吃饭更要的事情急等着他和春晓姑妈说。
尽管在气候意义上,大运河流经的城市多分布在长江以北,相比较空气湿润雨水较多的长江以南流域更显得空气干燥且雨水较少,特别是在春天更是春雨贵如油。
而今年却与往日不同,一个星期连下了三场雨,让种满庄稼的土地尽情地喝了个饱,而那些土地里的农作物,随处可见的路边的树木花草都格外得绿的发油,红的发亮,高挺着身姿。
生活在县城里的人们在一场雨接着一场雨后,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惊奇地发现湿润的空气里竟然有了一丝丝地炎热,一阵风吹来后有了夏天般地凉爽,不过一个星期,夏天已悄悄地来临。
带队去做最后考察和调研地春晓姑父李山在外出差一个星期后,带着满身疲惫的身体却满脸春风得意斗志昂扬地精神回来了。
随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一整套的最新设备。
他们的信心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在产品更新和新业务的开拓上他们底气十足,厂里的改革没有最彻底的完成,那些历史留下的老弱病残不是说裁随便就可以裁掉的。
但有了这些新设备,李山不怕,他坚信他的判断和团队的奋战会在这场如风暴般的市场经济的竞争中占据一角,因为在整个长江以北区域他们厂的业务革新足足比他们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新的设备需要更精专的人员,他没来得及回家,急匆匆地赶到厂里找来人事部开会。
他要从全厂最精细的工人中抽调出十八人为一班组,设三个班组共五十四人开始培训考核,然后组成新业务冲锋队全力开工。
厂长的话就是命令,在大几千人的名单中挑选出五十四个人,人事部的四名成员按照新设备所需的技能要求和素质水平开始了层层筛选和评比。
在忙完了最急切的部署,察看了新设备厂家在全力地安装调试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回家的李山被助手催着快回家看看,明天再来看调试结果。
李山这才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在月亮高高挂起的夜晚推开了那扇他熟悉的门,终于回家了,他要好好洗个澡,他要亲亲他的宝贝闺女,他想,脸上露出轻松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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