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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即将而来的东征,杨烜叮嘱何寅道:“黑旗军已经打下了镇安、思恩、泗城三府,不久还将有大动作。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若要治理、建设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黑旗军打下这么多的地盘,如果守不好,如果治理不好,反而会成为军政府的包袱。如何守天下,如何治理天下,关键在于人才,关键在于快速培养足够多的干部。
“现在我们使用干部,主要从黑旗军中选拔人才,其次便是招纳外地的洋务人才,再就是留用各种旧官僚、地方豪强。这并非长远之计。
“黑旗军出身的干部,受过长期的教育、历练,使用起来相对比较放心。外地的洋务人才、旧官僚、地方豪强,想法各异,就不如黑旗军出身的干部。
“从长远了看,我们必须拓宽人才培养途径,尤其要依靠学校源源不断地培养人才。各级学堂,特别是暨南大学堂,要担负起普及教育、培养人才的重任。”
何寅深感责任重大,对道:“大元帅请放心,我们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大元帅的期望。”
黑旗军不断攻城略地,军政府也急需各类人才。按规划,暨南大学堂学制三年,除此之外,还设有许多速成班,大多以一年期甚至六个月短期培训为主。这些速成班的学员,多由黑旗军、军政府选送过来。
目前是军政府状态,一切以军政需求为主。这些学生从大学堂毕业后,都要无条件地服从学堂的安排,被分配到黑旗军、军政府、企业、学校里任职。
即便如此,军政府治下人口缺口依然很大。现代政府的组织能力更强,需要大量训练有素的官吏,可以从有限的社会资源中汲取更多的力量。
杨烜志在建设现代政府组织,志在开展近代事业,迫切需要大量受过教育的人才。
与之相反,满清是个小农社会,官位编制很少,每个州县只有“知县”、“县丞”、“典簿”等区区三四个“正式编制”。
官员之外,则为数量众多的胥吏。譬如广西的州县,一县可有一上千个胥吏。胥吏升迁无望,没有名望,也就不要颜面了,铁了心要弄钱。
官员不懂实际政务,极度依赖胥吏办理政务,这是满清吏治恶化的重要原因。
实际上,军政府亦得到了传统旧官吏的支持。
军政府要建设现代政府,创办警察、邮政、税务等系统,由此也创造了更多的官职。旧式胥吏表现得好,亦可成为军政府的官员。旧官员表现得好,亦可升迁至领导岗位。
这相当于是做大了蛋糕,使更多人可以分食到更多的蛋糕。由此也能吸引更多的人才,获得更为广泛的支持。
不过,在杨烜看来,解决人才短缺问题,最关键的还要靠教育。
教育的首要问题,又是扫除文盲。
汉字属于象形文字,学习起来比较艰涩,这在客观上并不利于教育的普及。
早在民国时,国人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当时很多激进派学者,都主张废除汉字,改用西式罗马字母。譬如,鲁迅先生就说过:
“汉字不灭,中国必亡!汉字是愚民政策的利器。”
最简单易学的文字,应当是拼音文字,譬如英文、日文、拉丁文。
英文只用二十六个字母,就能表达完整的语意。即便不认识某个英文单词,亦可以根据规律拼读出单词。日文同样如此,只需掌握五十音,就能快速学习日文。
苏联成立后,将俄文拉丁化,取得了成功。我国亦曾想学习苏联,创造拼音文字,甚至探讨过汉字拉丁化。
但汉字有其独特性,字数太多、同音太多。譬如,“张”与“章”读音相同、“逝世”与“世事”相同。如果创造拼读汉字,难以绕开这么多的同音词。
最终,我国选择了简体字、拼音相结合的方式,扫除了文盲。
汉字堪称是全球最古老的汉字之一,已有三千多年使用历史,是中国文化的瑰宝、结晶。
然而,清代以前的汉字都是繁体字,虽然字形优美,却复杂难写,不利于普及教育。譬如现在简体“龙”字,繁体字写作“龍”,很容易写错。
而在封建社会,我国的文盲率高得惊人。清末时,清廷推行新政,大力鼓励教育。即便如此,当时的学部曾经做过估计,当时“粗通文墨者”约有三百万人,占人口比例不超过百分之一。
广西属于边远偏僻省份,少数民族众多,文盲率更高。
杨烜大力推动扫盲运动,亦深感繁体字复杂难学,下决心改行简体字,实行拼音教学。
作为一名穿越者,杨烜可以轻松写出数千个简体字,亦可以利用小学知识,使用罗马字母为汉字标注上精准的读音。
特别是拼音,对于语文教育极其重要。因为汉字乃是表意文字,又称语素文字,本身并不能表音。
所以,在古代,日本、越南、朝鲜、琉球等儒家文化圈国家皆用汉字作为官方文字,并使用本国语言并行不悖。
作为语素文字,汉字本身不能表音。因此,在汉字传播过程中,文字结构变化不大,语音变化却极大。譬如诗经,流传甚广,却因为古今音变而不再押韵。
由此而造成全国各地方言迥异,造成文化上的差异,不利于维护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杨烜使用罗马字母为汉字标注读音,将彻底解决汉字注音问题,统一汉字发音,促进文化上的统一一致。
这种罗马拼音,比传统汉语教学中的“读若法”、“直注法”、“反切法”先进许多。
所谓“读若法”,是用音近的字注音。譬如,许慎的《说文解字》就采用“读若法”。在解释“埻”字读音时时,《说文解字》写道:“埻,射臬也,读若准”,意思就是“埻”和“准”的读音是相近的。
读音相近,说明两者还有差别。差别在哪里?差别有多大?“读若法”并不能解释这种差别。
所谓“直注法”就是用另一个汉字来表明这个汉字的读音。譬如,在“女为说己者容”中,便使用“说者曰悦”来进行注音。
如果有人连“悦”字的读音都搞不清楚,这个解释就等于是白解释了。
可以想象的是,不管是“读若法”还是“直注法”,都不能准确地标注汉字的读音。
“反切法”较“读若法”、“直注法”进步许多,据说是受了梵文的启发,用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个字的韵母、声调合并来注音。
譬如,“练,朗甸切”,即“练”的发音是“朗”的声母与“甸”的韵母及声调所拼成。
早在暨南大学堂创立之初,杨烜便设计出了完整的汉字简化方案、拼音注音方案,并委托大学堂代为完善、组织培训。
按计划,军政府将于1852年下半年开始,首先在南宁、太平两府,对小学一年级新生使用简体字、拼音教学。
何寅对此仍有顾虑,此时便说道:“大元帅设计拼音为汉字注音,巧夺天工,我们都很认同。但把繁体字改为简体字,这固然有利于普及教育,却也遭到不少阻力。
“很多人认为,简体字不如繁体字美观,失去了中华文化的神韵。况且,汉字是中华文化的结晶。变易汉字,应该慎之又慎。”
很明显的,何寅也不赞同推广简体字。杨烜不为所动,说道:
“汉字乃象形文字,笔画复杂难学,不方便普及教育。从汉字的历史发展上看,简化字体一直都是大势所趋。
“商朝的甲骨文变为周朝的金文,秦篆变为汉隶。直至当今,简化笔画一直都是汉字演变的方向。
“我们要大兴教育,首先就要扫除文盲,要普及教育,让资质愚钝的人也能迅速掌握文字。
“但繁体字过于艰深,普通人学起来太吃力,耗时太长。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当权者刻意为之,使少数人垄断识字的权利,便于他们实施愚民政策。
“简体字并非我杨烜的独创,而是古已有之。古人亦常常使用简体字,但在正式文件中,都使用繁体字。
“我们军政府主张为民谋利,就要简化汉字,方便人民学习。从此之后,识读汉字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而是每个普通公民的权利。”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寅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坚决执行杨烜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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