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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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聂府对於孟瑶的出身倒是少了许多议论。

我心中十分欣慰，若不论出身，光凭他在聂氏累积了不少战功，有朝一日定能闯出一番名号，让金光善对他刮目相看。

听闻孟瑶准备随费戊前往琅琊平乱，临去前我特意替他备了许多城里流行的新鲜吃食。他拎着快超过行囊大的包袱，不由苦笑：「g嘛呀，我只是去几个月，又不是去几年，怎麽吃得完。」

「吃不完，你就……分给路上那些饥民，就当做做功德。」

「路上饥民？」孟瑶又笑问，「为何不是分给军中士兵？」

「才不要，他们常常说你坏话，给了饥民还算好事一件呢！」

孟瑶笑容略敛，叹道：「也罢，我习惯了。你也别老是拿着这件事情跟他们吵架，对你不好。」

我也不正面答允他，半晌，试探地问：「他们现在还那样说你吗？」

孟瑶想了想，摇摇头，「倒不是那麽频繁。」

我颔首，心里大致有了个底。而一旁恰好走过几名新兵，他们正高谈阔论地聊着天：「什麽？咱们队里的副使是娼妓生的？」

我朝他们怒目而视，孟瑶却拉住我：「安儿。」他摇摇头，握住我的那只手却在发抖。

这一次，我实在不想再顺着他，按理说，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

「喂喂喂，嚼什麽舌根！」

费戊吆喝着，慢悠悠走到新兵面前，骂道：「孟副使是什麽人？孟副使也是你们这些杂鱼能议论的吗，啊？」他顺着向我们这里看过来，又对他们指了指道：「还不滚过去道歉！」

那几名新兵这才发现孟瑶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听着，被费戊这麽一训斥，吓得跑来连连鞠躬，「孟副使！您大人有大量……那些……那些话都是从外头听来的……我们……」

「无妨，你们还是赶紧打理行囊，明日准备出发吧。」

孟瑶眉眼低垂，嘴角微扬，那几名新兵反越发不好意思，连忙又歉又谢地互相推挤着跑走了。

费戊有些得意地走到孟瑶面前，却是不停朝我打量，我知他意思，却忍不住避开视线。

孟瑶於是对他点头致意：「总领大哥，多亏你替在下解围。」

「没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费戊又出言关切，「那个、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吧？」

「是，明日一早即可出发。」

「那就好。」费戊随口一应，经过我身旁时，又压低声音重复说道：「那就好。」

我不由将身子退到孟瑶背後。

待费戊离开後，孟瑶忙问：「安儿，你怎麽了？」

「……没什麽。」我随即绕开话题，「唉呀，这麽一闹我倒给忘了，小姐还等着我出门给她买些做糕点的食材，她也正准备做给二公子吃呢。」

我这麽别脚的理由是绝对瞒不过孟瑶的，但见我急急推托，也只好无奈地笑笑：「你去吧。」

夜晚，待霍嫣睡下後，我披上黑袍伪装好自己，前往後院一处鲜有人去的小茅屋。

费戊按例在那里等我。

他吹灭了蜡烛，而我再度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孟瑶出发当日，我听见城外传来的号角声，懒在榻上，做什麽都提不起劲。

得空时，我便会去庙里上香，替孟瑶祈祷他一路平安，立下战功凯旋归来。

明明原先在霍府时我也是负责服侍霍嫣，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个聂怀桑，府里的气氛本该轻松许多才是；可离了孟瑶，我才发现一切都那麽无聊。

我很想他。

这半个月来，我听着前线传来的捷报，随着聂家军凯旋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脸上也开始重拾笑意。

然而我等到的却是孟瑶负伤、凯旋之功全被费戊包揽的消息。

「这是怎麽回事？」

面对我的质问，费戊显然觉得有点多余：「什麽怎麽回事？战场上谁还不受几个伤！难道他b别人高贵？」

我忿忿不平抢下他正要喝下的酒，「我当然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问的是你为何抢了他的战功！」

「抢战功？他只不过是副使，要这麽多的战功做什麽！老子才是聂家军的总领！」

他冷不妨从我手里夺过酒，劲道大得害我被他连带摔在地上。

我扶着腰正吃痛，费戊见我在地上SHeNY1N，眼里的慾望又燃了起来：「不过……你现在要是给老子玩一回，老子不排斥把下次的战功都给他！……」

我张口想喊出声，他的大掌便粗鲁地捂住我的嘴，随即欺身压上我，眼看就要被他扯掉衣衫，我Si命夹紧身子，双腿不停反抗；我又气又急，可又闪过一丝放弃的念头。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是我找上费戊，用身T为代价，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发泄，换孟瑶不受他人言语羞辱。

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孟瑶的战功才会被他夺了去……下次……下次……我还有什麽没考虑到的……

「砰」地一声巨响，我见到霍嫣怒气冲冲地冲进来，费戊一时僵在原地。

霍嫣看向我的眼神是那麽沉痛、那麽灼热，我罪恶地避开了她，她没有一丝犹豫地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拉起我，将我护到身後。

「总领大人，好雅兴。」

费戊讪讪一笑，也跟着爬起身子，却不是很想搭话。

「聂大哥知道他的心腹总领和我的贴身丫鬟有这等关系吗？」屋里静得只剩下霍嫣的声音，「总领若不怕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是！是！属下知错了！属下绝不会说出去！请你千万别告诉聂宗主！」

霍嫣眉头一挑，「请谁？」

「……小姐！请小姐别告诉聂宗主！」

我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连连对霍嫣求饶的费戊，这是平日里那个对孟瑶颐指气使的聂家军总领吗？这是那个每晚强占我身T的猥琐之人吗？

我几yu作呕到头晕，霍嫣见我神sE有异，丢下费戊便拉着我迳自回房，却是不发一语。

我受不了这令人难捱的沉默，噗通一跪：「小姐，你罚我……你打我骂我吧……小姐……」

霍嫣端坐在床沿，毫无回应，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以前她纵然再气我再恼我，也从未这般不理会我；我只不知跪了多久，却猛听她幽幽抛一句：「自轻自贱，人必踩之。」

我的眼泪终於忍不住夺眶而出，拜倒在地：「不是的，小姐！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办法……」我cH0UcH0U噎噎地去拉她的衣裙下摆，开始嗑头，「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诉孟瑶……」

听我提起孟瑶，霍嫣顿时急了火将我甩开：「跟他说？我才不在乎他，我在乎的是你！连自己的nV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你用这种方式成全他！我看他就是个没担当的，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不是的……他……他不知情。」

「是吗？那你猜他知道会是什麽表情？」霍嫣又是一阵冷笑，「喔……我明白了，应该就端出跟他那个风流成X的爹一样的笑容，感叹你的牺牲之後，又将你始乱终弃吧？真不愧是金光善的好儿子！」

我竟无语反驳。

的确，依孟瑶察言观sE、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他既能从聂明玦一句话里认定我的过往，不可能没有发现我与费戊之间的端倪；有好几次他明明观察出了我的异状，却都按下不提，任由我忽悠过去，而我仍沾沾自喜地自以为瞒过了他，甚至还有些感激他不勉强我的T谅。

孟瑶，他真的不曾怀疑吗？

他究竟是不打算在我身上动用他所谓的心机谋略，还是真如霍嫣所言，明知实情，却仍任由我作贱自己……

霍嫣越发形影不离地将我带在身边，表面上是让费戊不再有机可趁，实则却是连孟瑶也疏远了。

我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卑劣而厌弃──霍嫣说的字字句句皆刻在我的心里，我不过是仗着一些自以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替糟蹋自己找个藉口罢了──因而就算偶尔我与孟瑶有独处的机会，我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仍对他怀有恋慕、希望，却不知该怎麽面对他。

直到聂怀桑的朋友们押着一名汪洋大盗来访。

一向僻静的不净世，突然来了云梦江氏的两位公子魏婴、江澄，以及姑苏蓝氏的含光君蓝湛，皆是先前聂怀桑在姑苏蓝氏听学时认识的同伴，那之後我与霍嫣才到不净世，因此并未见过他们。

我与霍嫣虽不大涉猎这些恩怨，却也大抵从聂怀桑那里略知一二：被捕的这人名唤薛洋，是夔州出了名的恶棍流氓，他拿着上古邪物Y铁为非作歹，更灭了栎yAn常氏满门。聂明玦听说後，几乎当场要以霸下灭了他，但考虑由於歧山温氏温若寒也开始以Y铁为害众仙家，在众人好说歹说之下，薛洋才暂时被送往天牢关押，看看他是否与温氏有关，并打算套出有利的线索，分析情势，知己知彼，并同步追踪温氏动向。

是夜，聂明玦招待魏婴等人留宿不净世，府里再度热闹起来。

宴席虽欢，众人却不敢大意，酒过三巡，寒暄片刻後，便各自散去。

我依照聂明玦的吩咐将魏婴等带往客房休憩後，又按例巡视了会，打点完毕，正走到房前，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轻唤住我：「安儿。」

我不应该理会的，可我的脚步还是不争气地停在了原地。

听见他的步伐逐渐靠近，我忙喊：「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

脚步声稍稍远离，他却也不再言语。

我背对着他，努力克制想转身询问的冲动，只能隐隐压下心情，冷声道：「孟副使若是无事，便请回吧，奴婢先退下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孟瑶几近呐喊地说出这几个字，语气却仍是那麽轻，「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我不由得因他话里的悲切别过身去。

而我，注定沉沦在这一眼。

孟瑶炯炯有神的双目盛满了伤悲，宛如一滩Si水，却又在我与他对视时燃起余灰。

我不该看他的，我根本就逃不开……

他每试探X向前一步，我便亦步亦趋退後了一步，然而，却远远不及他的。

孟瑶在离我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他在我的脸上搜索所有可能的答案，之後抿唇、开口，最後痛切地问：「你恨我吗？」

「不。」我颤抖着声音，却很肯定。「我不恨你。」

「是吗？」孟瑶苦笑，似在自嘲：「可我恨，我恨自己什麽都给不了你！我能给你的，只有屈辱……」

我睁大眼，无法理解他为何这麽说，我也不明白，我究竟要怎麽做才能不让孟瑶成为现在我最不愿意见到的这个样子……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的牺牲能保全孟瑶，但倘若我才是造成他痛苦的元凶呢？我在他身边，究竟是成为他的救命稻草，还是他的催命毒药？

我伸出手，犹豫着该不该触碰他；而孟瑶的眼里漾起波澜，在发现我选择接近他时率先握住了它，进而将我揽在怀中。

「你从来就不曾使我遭受任何屈辱……」我妥协了，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背，贪婪地x1取他的气息：「是我自己，觉得无颜面对你……」

孟瑶久久没有回话，我被他紧紧抱着，看不见他的神情。

突然，他退开身子，低头吻住了我的双唇。

我的眼角流下不知是悲是喜的泪水。

孟瑶顺势轻推开我身後的门板，一路将我吻进屋里，放倒在床榻上。

我很紧张，b儿时在万绮楼懵懵懂懂被强占初夜时还要紧张。

因为是他。

我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他的腰带，他温柔地执住我的手，慢慢放回，摇摇头，示意我什麽都不必做。

「安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麽。」

「无论发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离开聂家。」

我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他便再次吻上我，嘴里还带点甜甜的什麽。

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顾虑的，仅此而已……

「你的愧疚，我来承担。」

这句他在我耳畔的低喃，是我半梦半醒，失去意识前留下的最後记忆。

而我再次睁眼时，身边早已没了孟瑶，而是神sE僵y的霍嫣。

一定出什麽事了。

孟瑶喂到我嘴里的药，足足让我昏睡了三天。

霍嫣见我明白了大半，便也不再隐瞒。她叹了口气，彷佛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孟瑶，被逐出了不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