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难言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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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美美，我真的很想恨你。”

葬礼之后，箫寒露对许美美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失踪了，而许美美却并不知道寒露失踪的事，因为葬礼的当晚，她也不见了踪影。直到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中午，背着一个大登山包满脸疲惫的许美美才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三天两夜，吓得宿舍里的人都以为她会醒不过来。李煜抱着她接到宾馆，把刘毅叫来了。

“她没事，只是劳累过度。”

“劳累过度？”

“脉象上有些YIN虚，心有郁结，对了，她心血不是很足又脾下肾亏……看她平时不是一直傻乎乎的闹腾得挺乐呵的吗？我们几个还老笑她傻人有傻福，怎么会有郁结呢？”

“很严重吗？”

“看这个样子时间可不算短了，再加上箫樱芳的事一刺激……你说像她这样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人，心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事儿，能把自己憋成这样？”

李煜青着脸，不说话。

“对了，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李煜扭头看向床上熟睡的许美美，仍不说话。

刘毅叹口气，“你说你把她折腾过来干嘛啊？我叫圆圆来照顾一下吧。”

李煜摆摆手，“明天吧。今天，我陪着她。”

刘毅欲言又止地叹口气，摇了摇头。良久，轻声说：“她很需要静养，不要让她再受刺激。光吃一两付药是没用的。等放假回家，我会记得押着她去师傅那儿看一看，你放心回去吧……”看到李煜仍是一付对许美美目不转睛的样子，刘毅乖乖闭嘴了，很识趣地出了房间。

李煜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地握拳，用力……心有郁结？许美美，我就这样让你为难吗？……

当晚许美美就睁开了眼睛，她看到李煜时说的第一句话，气得李煜想给她一拳：“煜？你怎么还没滚回美国去啊？”

第二天中午，许美美嚷嚷着要给李煜践行，自作主张地把能在本城找到的老熟人都叫上了，李煜站一边听她在电话里嚷嚷：“喂喂，免费大餐不去白不去，等这小子一溜回美利坚咱可就吃不着了啊~我跟你说，那家的麻小（麻辣小龙虾）绝对的人间极品……”

真是……哭笑不得……

那一天，许美美喝醉了，抱住方圆圆喊着“芳子”嚎啕大哭。

李煜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包间。他很想问她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他很想问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听到她在电话里哭，他立刻买了当晚的机票回国，而她看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李爸爸知道你回来了吗？”在她许美美的心里，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应该依赖谁什么……许美美的依赖，从来都锁在内心一个最为YIN暗的角落里，密不透风。不管李煜怎么做，不管他在许美美脆弱的时候出现多少次，她永远都不会惊喜，她永远都只是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连带着一种责怪：你这样太任性……不会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要把注意力都往许美美身上聚焦……李煜有李煜该做的事，不要为许美美浪费时间……不管李煜多可靠，她都不想靠过去。她可以冲他耍赖找他帮忙跟他任性，但她不愿依靠他。他越是可靠，她就越是害怕去依靠。许美美其实是那么脆弱，可，又是那么骄傲。李煜愿想越受伤……他不是不懂她怕什么，可他，真的放不下……

包间里许美美的哭声还是那么惊天动地的，几个服务员想要进去看看，被李煜拦住，“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跟服务员去前台把帐结掉，独自一人，回到了宾馆。

当他下午提着行李来到机场时，意外地发现中午吃饭的一帮人正在机场的大厅候着，许美美一见李煜走进来，“嗖”地就奔了过去，一把抱了个满怀。李煜受宠若惊地回抱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幸福地上扬。

“煜……”

“什么？”

“许美美一辈子可以有很多男朋友，可是，煜哥哥，只有一个！”

李煜身体一僵，缓缓地放开她，看向她的眼睛，眼睛还通红的，好像兔子，身上的酒气未散……“许美美，”他一字一顿，“你喝多了。”我不是你的什么煜哥哥。我不要做你的什么煜哥哥！

“煜……如果我给不了你，至少，不会让一份无望的希望去伤害你！煜你不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人的感情那么脆弱，我不想像芳子那样……”

芳子？……李煜忽然敏感地捕捉到一个不正常的名字，跟死去的箫樱芳有什么关系？李煜刚想要问个清楚，就听到登机提示的广播，方圆圆他们这时才走过来和李煜一一道别，李煜一肚子的问号就这样埋到肠子里。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说：以后还有机会再问的。

可是很快，李煜就把“芳子”这两个字完完全全地抛到了脑后。他不知道正是这个女孩子的死，将当初的许美美推进了西门浩的怀里。也是这个死去的女孩子，最终让律师专业的许美美蜕变成了一个刺儿头记者。

李煜走后，许美美主动去系主任那里进行了一次长谈。改专业？系里不同意，“不过你可以试着考双学位。再说，你选的新闻专业也不需要学到太高学历，如果有法学和新闻学双料学位，反而对你将来的就业和发展都更有好处。”系主任说到这儿，顿了顿，“你们宿舍箫樱芳同学的事，影响很大。你忽然要求改专业，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年轻人，凡事都不要太过感情用事。义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再说，箫樱芳是自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另外，有关你无故旷课……唉，许美美同学……”

是！她是自杀！所以你要提醒我作为一个法学院的学生要相信法制的力量？那为什么害死她的人非但没有伏法反而嚣张地带着一群人来大闹葬礼？！您是不是还想说箫樱芳是个好学生，你们也感到很惋惜，所以不想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所以我们要冷静，不能感情用事……一群穷学生而已，什么都做不了……可那是一条人命！你们谁曾想过她是带着怎样一份屈辱从六楼纵身而落？！她才二十岁……为什么？！还有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竟然就这样逼死她！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着，不小心便撞到一个人。

“许美美……”

许美美恍恍惚惚抬起头，看向那个人，霎时间，冰寒刺骨，瞬间清醒。

她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沉默得吓人。

“葬礼……我没去……是因为……”

她看着他，冷冷一笑：“你终于高兴了？这回，她彻底干净了。”说完，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不！”他拉住她，“我也很难过，我也很痛苦……我是真心爱她的……”

许美美一把甩掉他的手，甩得太高，刚好一巴掌呼到他的脸上。“别碰我！”她瞪着眼睛盯向他，恶狠狠地说：“爱？！这就是你的爱？！这就是你真心的爱！！她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在哪儿？她被外人诋毁的时候你在哪儿？她最脆弱最无助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在她急需救赎的时候，就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男人的尊严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是你自私可笑的尊严一把把她推下楼去的！！如果不是你在这个时候抛弃她，她就不会死！我告诉你箫青云，被沾污的不是撄芳的身子，而是你箫青云的灵魂！这世上……还会有比可笑的人心更丑陋的东西吗？”许美美挺拔地俯视他，一字一句：“我们，谁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太让人恶心了！”

学校后山是情侣们经常私会的地方，在春天里，假如你运气好，就可以在后山脚下的一个小池塘边看到一片萤火虫。芳子说，在她们老家有个说法，女孩子如果用萤火虫照亮与情人私会的小路，就能和心上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她是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和妹妹一起去后山寻找能够照亮夜路的萤火虫的吧……没想到，她们没有找到虫子，却被一群醉酒的流氓找到了她们……寒露，她还不满十八岁……天呐！为什么她当时不在学校？为什么当时没有一个人能帮帮她们……那个时间后山应该还有人的……为什么就没人站出来……哪怕是打一个电话报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美美死死地咬牙，一股血腥气混着牙缝缓缓地往心里渗。寒露……还有寒露……她会去哪儿？还有箫老师……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与自然、命运、或者社会相抗衡，个人的力量是卑微渺小甚至可笑的。许美美知道他们做不了什么，或者，能做的实在有限，不然，箫樱芳也不会死，那群人也不会至今逍遥法外……可是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管做多做少，做了总比不做的好。报案、找人，张贴寻人启事，还有时常去箫老师家看望一下。渐渐的，时间就在人们刻意地淡忘中加快了脚步。

人与人之间有种特殊的缘分，你要找一个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可当大家都快要忘记那段曾经凄惨的往事，忘了往事中消失了踪影的女孩时，弃而不舍的许美美终于让命运为她点了一次头，得来全不费功夫。只是没想到，她们竟是在那种情形下见面。

那一年，箫寒露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再次走进那个大学校园。她戴着雷朋的眼镜，一身ONLY职业装，踩着百丽的鞋子一步一步走向学校后山的池塘……它已经不在那里，被填平，又炸去了一块山脚，改做驾校。她看着停在眼前的这些汽车，冷冷一笑：看，没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包括她箫寒露。一个转身，她看到两个人，赶紧慌忙地躲到角落里。她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地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她的大伯已是满头的白发，而许美美那一头柔美的海浪却打得短短的碎碎的。她看到他微微侧着头，听她在讲什么，时不时地点点头，或是开怀大笑。而她……除去头发短了，一切还是老样子，说话张牙舞爪的连比带划，笑容依旧是阳光般的灿烂，偶尔，会调皮地吐吐舌头……许美美，还是疯疯癫癫的许美美，天之娇女。可箫寒露，如今却成了一个干练的妈妈桑！

哈哈，真好的形容——干练的妈妈桑！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本来以为这样就算是给自己一个结束的交待，谁知命运弄人。

箫寒露原本流落到了南方，几年工夫已经在性产业里打下了自己牌子。钻石人生的露露姐~~会玩儿的人，谁不知道她？道上的弟兄，都得给三分薄面。这次北上，原本答应帮一个老板搞定一个项目，报酬相当丰厚，她果断地带着七八个人姐妹来到了Y市。

性贿赂，这是她的强项。别人出钱，她出人，事成之后还另有分成。什么样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露露姐一眼就知道。短短几个月，不仅她的客户满意了，连她露露姐的名声也在各个有名的声色场所迅速串红，而她手上的小姑娘们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这一天，她替一位老板招待一个姓西门的，拳才划了两圈，他兜里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喂~我有点应酬晚点回去……不用！不说了，我挂了！”

箫寒露眯着眼睛斜看他，“呦~西门老板，老婆管得挺严啊~”

西门冷哼了一句：“什么老婆~~要不是冲她跟姓李的那点不正当关系，哼……”

箫寒露很识趣装失聪，找了个借口猫了出来，去找她的姑娘们陪客。这种没什么搞头的小年轻，她露露犯不着拿自己的色相不当本钱。刚出门一转身，就看到走廊的那一头有个熟悉的人影，她愣一小下，站住，看着她。

她正低着头，看着手机，拨号，“……喂？西门……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紧接着，箫寒露刚刚走出的包间，又走出一个人，“我不是说了我在应酬吗？……好，在皇冠假日，好了吧？就这样，我关机了。”说完，关机，一扭头，看到了站在离门口不远的露露，走几步伸手就把人捞进了怀里，“露姐，你也太不爽快了，酒才喝到一半，你跑什么呀？~”

“我……我这不是给你找姑娘去了吗？”箫寒露一边应付他，一边侧过头看向他的身后……他的身后，那个人，远远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她站得还是那么挺拔，一如当年的那份倔强，在姐姐葬礼上和人拼命时的那份倔强。

“还找什么小姑娘啊~”西门一边说着手一边不规矩的动来动去，他凑到箫寒露耳边咬着她的耳垂说：“我就喜欢露姐这样的，成熟，丰盈……有女人味儿……”话里带喘。

箫寒露仍看着她，细碎的发偶尔轻轻地动两下，一双眼睛死死地钉住走廊这边的他们俩。一瞬间，箫寒露便确定了她和这个西门的关系。

呵呵，缘分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不是吗？

箫寒露娇笑着，轻轻搂住西门的头，魅惑他：“我说西门老板~这外面还有人呢，您要实在想玩，露露有个好去处……包您满意。”她仰起头，笑着看向走廊那一头的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许美美……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抱别的女人上床，滋味如何？

许美美，被夺所爱的滋味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