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一个人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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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第五天了……病房外的每一个人，都瞪着一双熊猫眼，神情焦虑地挤在门外。

季晓峰赶到的时候，石磊正大发牢SAO。

“不是早过危险期了吗？怎么还不醒？”

没有人回答他。

“唉，凭什么姓李的小子可以进去，我们就只能等在门外？”

依然没有人回答。

“和敬的那个穆然，你是专家，你说她为什么还不醒？”

大家的目光齐唰唰地钉到了李穆然的脸上，李穆然呆了呆，张张嘴，“可能……她不想醒吧……”

也许，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

小程紧握着方圆圆的手，站在墙根小声嘟囔，“许老大，你再不醒兄弟们就要喝着西北风集体跳楼啦……”

方圆圆白他一眼，“你们牟主编干什么吃的？没了副手就不能干活了？”

小程拍拍老婆肩膀，“你不知道，我们那儿，人是老牟管的，事儿是许老大管的，各有分工，老大缺席这小半个月，杂志社天天都是兵荒马乱的……”

“这都闹出人命了你们还指望她回去给你们卖命去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方圆圆大眼睛一瞪，小程立马乖乖闭嘴。

刘毅叹了口气，“要不……我把师傅他老人家请来……”

季晓峰第一个不同意，“你直接给她家里打个电话通知她父母得了，什么馊主意……”

石磊苦笑，“就算通知了父母又怎么样……他爸妈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眉头打了一个结。

“还是通知父母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李穆然抬头一看，赶紧一步跨过去，把人扶住。

“你在怎么出来了？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她醒了我会叫你的……”

“我休息得了吗？”徐欣然叹口气，扭头看向石磊，“总是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美美毕竟是他们的女儿，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她下意识地握住李穆然的手，“她会醒的……只是，醒来了，又怎样？还不是要顶着‘许美美’这个名字，一直赎罪到死……”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唯独石磊，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眼睛竟微微泛红了。

徐欣然咬了咬下唇，轻声对李穆然说，“穆然……我们等李煜出来……”

病床边，李煜趴在许美美身上，他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一只手，死死的，带着某种诀别的恐惧。

他害怕……从小到大，他从未这么怕过……

他趴在那里，沉浸在禁锢自我的黑暗之中，像是在回想，又好像身处梦境……他总是看到她流血、挣扎和那透着绝然的凄美神情。他喊她：小美……可她听不见，她只管挣扎……他想要抓住她，却总是扑一个空……他看到她身下的血，紧紧漫延，上涨，将他淹没。他在血海中绝望地凝视她，血海水魔幻般地变成了一片金黄的麦田，横在他和她之间……他们就这样站在麦田的两边，遥遥相望……

小美……他唤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小美……他唤她，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小美……小美……不要……小美……”

手里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

李煜慕地睁开双眼，撞到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他呆住。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眨了眨，他周身的空气就静止了……

这是谁……这是谁的眼睛？

谁会用如此悲悯又深切的眼神望他……望着他，仿佛望着生生世世的爱人！

“你是谁？”他问了一句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

她笑了，凄美决然，她说：“李煜，我看到你了。”

“看到我？在哪里？”

“在麦田的另一边。”

“我也看到你了，在麦田的另一边……小美，你留了很多血……你让我害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

“李煜，我爱你。”

李煜一僵，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

“可我们从未属于过彼此。我们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我们自己。从未属于过，又怎么会失去……”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爱你。”

“骗……”

“不信？……其实，你早就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不知道。”

“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知道！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一个人的美梦……”

她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叹息：“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

“你从未对我说过……你总是躲着我。你就知道躲我！”

“我必须躲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是你爱的那个人……确切说，不完全是。”

“不！你是！全世界都知道你是！”

“全世界都知道你爱的是许美美，我也知道。可，没几个人知道，我不是你爱的那个……”

“我不明白。”

“一直都没人明白……李煜，其实，我是许杰。”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许杰。”

李煜愣在那儿，他想，她一定是受了过度的刺激脑子出了毛病！

她却看着他愣愣的表情，微微地笑了，“呵呵……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变多少，还是老样子……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对吧？”

李煜反应过来，举起抓在他手里的她的手，帖在自己脸上，感受它的温热，“小美……你别吓我……”

她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脑子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知道自己是谁……我是许杰，也是许美美，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们……又是同一个人……”

李煜慌了……为了她的眼神，他慌了，他想要站起身喊人，喊医生，却被她一把拉了回来，“煜，”她看着他说，“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对吗？煜，你看着我！李煜！”

李煜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那不是许美美的眼睛。

理性、悲悯、深情，同时又透着彻骨的犀利……这不是许美美的眼睛！

许美美的眼睛是一口泉眼，而这个人……她的眼睛，是一汪深潭。

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他渐渐松垮下身体，呼了口气……轻声说：“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你……”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明白我不懂……许杰……她不是在美国吗？她不是心理咨询……”

“她一直在这里……在这里，用许美美的心脏活着！”

“不……”

“我们同胞姐妹，我们爱上同一个人，她是那么的健康活泼，而我却有严重的风心病。十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她临终前，把心脏留给了我。当我换上她心脏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许杰，而是许美美！”

李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悄然的，松开了紧握的那只手……

“我不认识什么许杰……我只认识许美美……你把我的小美弄哪儿去了？你把我的小美还给我！不……你就是许美美！小美……小美你别这样你吓着我了……小美！……”

他抓住她的肩膀叫嚷，很快，等在房门外的人冲了进来，“李煜！你煜你这是干什么……松手！你疯了！你松手……”

当大家好容易把他拉开，扭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都愣住了。

那样悲天悯人的眼神……

“石磊，表姐……好久不见。”

徐欣然脸色一白，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幸好李穆然在身后稳稳地扶住，才没有倒下。

石磊瞪大双眼看着她，呆呆的，像是活见鬼。

这是怎么了？……小程和方圆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人不是都醒了吗？怎么大家都……都跟死了人似的……

“表姐，”她看向徐欣然，微微地笑着，“我能和李煜单独谈谈吗？”

徐欣然一脸震惊地呆在那儿，毫无反应。

她又看向石磊，“你们好像……并不欢迎我……”

石磊张着嘴，明显的，傻了。

最后，她看向李煜，“让我们把话说完，好不好？……我没有多少时间，更没有多少力气……我很累，我怕一睡过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煜站在那里，看着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我一定是在做梦……梦醒后，可不可以把小美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