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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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

一扇……

又一扇……

他推开一扇又一扇门……

门没有把手，没有门框，什么都没有……看得见，摸不着。他伸手去推，看见流水般的纹路倾泻在自己的手上，胳膊，肩膀……然后，他穿过去，看到又一扇门。

一，二，三，……八，九。

数到第九扇，他穿过去，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明明那么亮，偏偏，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我真的累了……姐姐，放我走，好不好？”

然后，另一个声音说：“……走去哪里呢？你的心都给了他，走到哪儿，都是画地为牢，就像我……”

这声音……他愣在当场，这声音他认识的，是她，许美美。

“还没醒吗？”向晓东抱着一只保温桶，走到云楠身边，轻声问。

云楠目色沉郁地摇了摇头，昔日的白面书生，如今竟是胡子拉碴的糟蹋样子，眼圈乌青一团，嘴角和眉框上还有淤青。

“我熬了参汤，喝点吧。”

云楠又摇了摇头。

向晓东叹口气，“石头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是跟许美美有关的，他都……”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向晓东还没说完，手里的保温桶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抬头一看，石磊正横着眼睛瞪他，“向晓东你行啊~~背着你家那个疯子对别的男人献殷勤，季晓峰那是什么家教，一点都不严谨……”正说着，注意到云楠扭头看他，眼睛立时又瞪大两圈，“看什么看？妈的~老子现在见你就想砍人！我告诉个湾仔，许美美要是真醒不过来，老子他妈一块把你揍成植物人！你瞪什么瞪？！不服啊？不服单挑……”

云楠冷冷瞥他几眼，鼻孔里“哼”了两声，扭过头去，继续盯住监护病房里昏睡的许美美，不理他。

湾仔，台湾仔，简称湾仔，是石磊对云楠的称呼。

短短几天，云楠已经深知这位石大律师的狗臭脾气，嘴上嚷嚷得凶，其实只是心里有火没处发。他要是真恼了，根本不会跟你废半句话直接就是一记老拳。别看石磊在云楠这儿这么嚣张，只要云杉掐腰往他跟前一站，石律师立马偃旗息鼓，低头认罪。

除了苏霖安，云杉成了石磊第二怕的人。

这个，说来话也不长。

话说石磊从西藏回来，先是受许美美所托，去给秦镇的父母送驼绒坎肩儿去，这一去不要紧，差点没把石大律师活生生给气炸了！等到他气急败坏地从H县一路杀奔回来要找许美美兴师问罪审个清楚的时候，又死活找不着许美美人了。情急之下竟然跑去找李煜，他一直暗中监视许美美，这石磊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竟破天荒被他撞见李煜跟别的女人厮混……这个别的女人的概念，就是石磊完全不认识的那号，一看就是出来混的那号，满脸权色交易的那号。当时石磊站在滨海假日包房外，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彻彻底底石化。

“找不着人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看小孩的……你去找一个叫云楠的，台湾人。她最近跟他走得最近……没事儿别来烦我！”

刚刚还气势汹汹踹开门的石磊，等着喝得已经有些醉意的李煜断断续续全交代完了，才如梦初醒地问了句：“姓李的……你不洁癖啦？”

一句话，让李煜YIN沉着脸一脚把他踹出门去。接着，门里面就传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尖叫声，撕裂声，然后是……呻吟，娇喘，求饶……

石磊被踹得一屁股滚坐在门边，一直傻傻地听了半天墙角，直到女人放浪的声声求饶传出来，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麻遛儿的站起身，拍拍屁股，一扭头……求饶什么时候又变成求欢了……

汗……！

绝对，特大，爆炸，头版头条！！！

可惜石磊既不是记者又不好八卦……不对，是不好李煜的八卦。

不就是女人吗……谁没年轻过啊？谁没荒唐过啊？想当年他石磊比这疯多了~~当然，也比这混账多了。要不是遇上苏霖安……石磊一边安抚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一边讪讪地往外走一边打手机给季晓峰，“喂，疯子，帮我查个人，叫什么云南，靠，这名儿起的，我还贵州呢……”

紧接着，第二天，石磊就青筋迸裂地跑到医院，对着站在监护病房外已经两天三夜没合眼的云楠上来就是一记老拳。云楠始料未及，完全被打懵了，任他边打边骂，骂到最后他听明白了，他是为许美美来的。这一明白，他就更不还手了，任由他往死里踹，到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季晓峰和向晓东两人合力把他给拉开了。没一会儿，给云楠送饭的云杉也来了，一看到哥哥被人打成这样，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哥？……呜呜呜……你们以为他心里就好受吗？他恨不得现在躺在里面的是他！……呜呜呜……你们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呜呜呜……要不是我哥，姐姐早就寻死了……”

一句话，点炸了三个男人。

在季晓峰向晓东石磊三个大男人的威逼利诱甚至以云楠性命相威胁之下（当然，是石磊吓唬她的），云杉终于乖乖交代了从许美美高烧到殉情再到移植手术的全部始末。整个过程，三个男人的脸，一点一点变黑，一个比一个难看，讲到最后，石磊咬牙切齿地红了眼睛，“我要去宰了他！”

这个他，当然是秦镇。

云杉一听，更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连哭带喊，“你不能伤害他……呜呜呜……他要是有个什么，姐姐更活不成了……呜呜呜，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别再让姐姐难过了……”本来还恨不能吃人的石磊，被小姑娘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不放，反倒窘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低头看看她哭得那么狼狈，再看看被自己揍倒在地还一声不吭的云楠，再想想人家兄妹好歹也照顾了许美美这么长时间……再大火气也被她的眼泪给浇灭了。

“行行行……你别哭了……我不去找他就是了……”真说起来，自己还有点恩将仇报了哈……人家照顾许美美，人家又帮伊凡做肾移植手术，虽说这肾是割的许美美的，虽说许美美就是因为割了这颗肾才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的，但是，不可否认，人家云氏兄妹一直都帮着许美美的忙呢。

想到这儿，石磊更内疚了，放下身段去哄抱着他胳膊不放的云杉，“好好好……我错了，我冤枉好人了……我还恩将仇报了……你别哭了我真错了……要不，要不你替你哥打回来吧……你多打几拳都行，怎么打都行……”

站在一旁的向晓东实在看不下去了，使了个眼色要季晓峰帮着把倒在地上的云楠扶了起来，“怎么一点反应没有？”仔细一看，原来已经昏过去。

“哥……”一看哥哥被人打晕，云杉凄惨地叫了一声就扑了过去，哭得那叫一个悲伤，哭得人心都碎了……

石磊见了，懊恼得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回好，两个没醒，你还又揍晕了一个。”季晓峰哭笑不得地数落他，“一碰上许美美的事儿你就犯浑……等她醒了，要是让她知道你把人家恩人给揍晕了，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石磊颓然地叹口气，“只要她肯醒，回头把我揍晕几回都行……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两个没醒……没错，伊凡也没醒。

医生说生命迹象完全正常，大脑电波反应也很正常，可为什么会陷入昏迷……不知道。

不出一个小时，消息很快就传到徐欣然和李穆然耳朵里，两个人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赶了过来，又过一会儿，刚下手术台的刘毅也赶了过来，接着是方圆圆和小程，甚至老牟也大半夜的跑来了。

原本冷冷清清的重症病房外的走廊上，顿时热闹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老牟一来，整个场子就被一种奇特的镇定气息给罩住。几个年轻人仰头看着他，因为没怎么见过，所以对他忽然的问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程自然是反应最快的一个，“这位是我们主编，牟主编……许老大的老大。”然后又转身对老牟说，“我也刚来……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就知道许老大把自己的肾换给她弟弟，结果两个人下了手术台到现在都还没醒。”

“医生说什么？”老牟的低沉浑厚的声音没由来地叫人安心，此时此刻，他好像不是以一个领导的身份来看望下属，而是作为一个家长在询问自己孩子的病情。

“基本上已经排除医疗事故的可能，所有的生命迹象都显示一切正常，几位专家都研究过……他们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直沉默的云楠此时淡淡地说着。

“找不到原因？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一直躺下去？”老牟的脸色有点难看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是问手术前发生了什么事，没问手术台上的事！”

手术前……

云楠忽然想起许美美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站在二楼大厅时的样子……心一沉再沉。他怎么这么粗心，那个时候，她分明是遇上了什么……对了，她还说要自己照顾伊凡……

旁边的李穆然叹了口气，“可能是她自己不愿醒……”

大家闻言，都跟着一惊，抬头看向他。

“你们还记得吧？那次她没了孩子……”

徐欣然脸色一白，脚底一软，身子竟晃了晃，李穆然赶紧上前扶住她。

云杉一听，奇怪地插嘴，“姐姐要是因为自己不愿醒，那伊凡又是因为什么啊？”

大家跟着沉默……

“要不……要不我们去找那个人吧？”好一会儿，方圆圆小心翼翼地开口。

“找谁？”

“就是那个，害她不愿醒的那个人啊……”

李穆然摇头，刚要开口，却被云楠抢了一句，“她肯定不愿意的……她那么骄傲，一定不愿那个人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李穆然不由得多看了云楠几眼，云楠回视他，又淡淡地把目光移开。

“都这种时候了还顾得了那么多？！”石磊在一旁嚷嚷开了，冲着季晓峰喊，“姓季的那个疯子，赶紧找你爸……不，干脆就直接找你爷爷，找你爷爷查那个……那个……那小子叫什么来着？”这家伙已经气忘了自己是跟那个小子一个村长大的了。

“秦镇。”

“哦对，查这个秦镇部队番号哪个营那个连哪个排……”这家伙也气忘了秦镇啥军衔了。

“这好办，可就算查着了又怎么样？”

“怎么样？老子要揍死他！”

季晓峰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就知道……

“还是不要了……姐姐她肯定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那位秦先生……”云杉皱着眉头说，“你们没看到她，自己那么受伤都还一直在替他说话，我看我们……”

“不要去找他！”云楠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们找了这次，下次怎么办？下下次又怎么办？她要醒就醒，不醒也是她自己的事！”

他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走廊忽然静下来，一根针落地，都会有惊心动魄的响声。